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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历史小说 > 我在襄阳那些年 > 第四十九章  神将降临
利州城头的风带着寒意,孟之继凭栏远眺,目光掠过西南方向的群山。邓州、蔡州的危局虽解,但他心中的弦却绷得更紧——成都和重庆的蒙古军虽未发动大规模攻势,可斥候传回的消息显示,那些分散的蒙军正在悄悄集结,如同蛰伏的猛兽,等待着扑击的时机。

“将军,成都方向的蒙军已退守绵州,重庆的也缩回了合州,看样子是要重新整合兵力。”木杰站在一旁,语气凝重,“利州虽隔断了他们的南北联系,却也激起了他们的凶性。”

孟之继点点头,手指在城砖上轻轻敲击:“他们在等。等汉中的塔海和阔端喘过气,等新的指令,也等一个能一举夺回利州的机会。”他知道,平静只是表象,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这份预感,很快便成了现实。

汉中蒙古军帅府,连日来的低气压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当一名身披黑色铠甲、面容刚毅的老将走进帅府时,塔海和阔端都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神色中带着敬畏。

来者正是速不台,蒙古军中与木华黎并称的“二神将”之一。他年过六旬,却依旧精神矍铄,眼神锐利如鹰,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煞气,让满室的将领都暗自屏息。

“速不台将军,您怎么来了?”阔端上前见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意外。速不台久居漠北,负责西征战事,极少涉足川蜀。

速不台摆摆手,声音洪亮如钟:“大汗听闻川蜀失利,利州失守,特命我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他目光扫过帐内的舆图,最终落在利州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孟之继……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阔端闻言,脸色微变,看向速不台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他知道,速不台与孟之继之间,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旧怨。

那是1237年,孟之继还是个未满二十的少年。当时他为了给蛮龙军筹措战马,曾深入蛮地,后又为获取四川的盐铁以交换马匹,竟带着荆襄部队,配合时任四川制置使的杨恢,趁蒙军对蜀地不熟之际,发动突袭,连克数城,硬生生收复了不少失地。

那时驻守川蜀的蒙军主帅,正是阔端和速不台。孟之继利用他们对地形的陌生,设下埋伏,不仅击退了两人的反扑,甚至在一次夜袭中,趁乱擒获了轻敌冒进的速不台。

虽然后来因四川制置使换任,杨恢调任,王遂接任之初局势混乱,速不台趁机逃脱,但那短短数日的被俘之辱,成了这位蒙古神将心中难以磨灭的烙印。

“将军还记得那年的事?”阔端低声问道。

速不台冷笑一声,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怎么不记得?一个毛头小子,靠着地形之利侥幸得手,也敢称勇?当年让他跑了,今日正好一并清算!”

塔海在一旁听着,心中暗喜。速不台的用兵之能远在他之上,有这位神将坐镇,再加上阔端的谋略,对付一个孟之继,应该不在话下。

“有将军相助,何愁利州不破!”塔海连忙附和,“那孟之继虽勇,终究年轻,此次定要让他尝尽败绩!”

速不台却没他那么乐观,目光落在舆图上:“孟之继能以孤军拿下利州,逼退阔端,绝非侥幸。这小子用兵刁钻,擅长利用地形,且悍不畏死,是个劲敌。”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劲敌,才更有猎杀的价值。”

接下来的几日,汉中帅府灯火通明。速不台与阔端日夜商议,重新制定了对川蜀的进攻计划。速不台主张以雷霆之势夺回利州,打通南北通道;阔端则建议先围后打,困住利州的蛮龙军,再分兵袭扰成都、重庆的宋军,让孟之继首尾不能相顾。

两人虽偶有争执,却很快达成共识——先以小股兵力试探利州防务,摸清孟之继的底细,再集中主力,发动总攻。

消息传到利州,孟之继正在与孟之经商议水师布防。听闻速不台抵达汉中,他手中的笔猛地一顿,墨滴在舆图上晕开一个黑点。

“速不台来了?”孟之继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他对这位蒙古神将的威名早有耳闻,更清楚当年那次短暂的交锋,并未让对方真正受挫,反而可能激起了更深的恨意。

孟之经也皱起眉头:“速不台用兵狠辣,又熟悉我军战法,加上阔端的谋略,这下麻烦了。”

“是啊,”孟之继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汉中的方向,“阔端善谋,速不台善战,两人联手,比塔海难对付十倍。”

他想起1237年那个夜晚,自己带着亲兵潜入速不台的营帐,将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时,那双眼中的震惊与不甘。那时的速不台,大概从未想过会栽在一个宋人的少年手里。

如今仇敌相见,对方必然是抱着复仇之心而来,这场仗,注定会异常惨烈。

“传我将令,”孟之继转身,目光坚定,“加强利州城防,尤其是南北两门;让水师沿嘉陵江布防,严密监视蒙军动向;再派斥候深入汉中,查清他们的兵力部署。”

“是!”木杰应声而去。

孟之经看着弟弟紧绷的侧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当年我们能击退他们一次,这次也能。”

孟之继点点头,嘴角却没什么笑意。他知道,今时不同往日。速不台带来的不仅是兵力,更是蒙古军急需的士气与章法。而他们,虽然拿下了利州,却依旧是孤军,粮草、兵力都远不如对方。

但他没有退缩的余地。利州是蜀地的咽喉,是无数将士用鲜血换来的防线,更是他向曹友闻等先烈许下的承诺——光复四川,绝不后退。

“大哥,”孟之继看向孟之经,“水师的战船要做好火攻准备,速不台擅长骑兵,水战或许是他的软肋。”

“我明白。”孟之经点头应下。

利州城内,蛮龙军将士们也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紧张。他们加紧操练,修补城墙,打造兵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警惕,却没有丝毫畏惧。

而汉中城外,蒙古军正在速不台的指挥下进行整编。速不台将塔海的残部与自己带来的精锐混编,日夜操练,骑兵的冲锋声、刀枪的碰撞声,隔着数十里都能听到,充满了肃杀之气。

阔端站在速不台身边,看着训练有素的蒙古铁骑,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将军,三日之后,便可出兵。”

速不台望着利州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好。三日之后,本将军要让利州城,化为焦土!”

一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较量,正在利州与汉中之间悄然拉开序幕。一边是孟之继率领的蛮龙军,依托地利,背水一战;一边是速不台与阔端联手的蒙古精锐,气势汹汹,志在复仇。

川蜀的天空,阴云密布,仿佛预示着这场风暴的惨烈。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孟之继,正站在利州城头,握紧了手中的虎头枪,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

利州城的晨雾尚未散尽,城头的号角便急促地响起。一名身披重甲的蒙古骑士在城下勒住马缰,高举着一封卷成筒状的战书,声音洪亮如钟:“蒙古大军先锋使,求见孟将军!速不台大帅有战书送达!”

城头上,孟之继一身戎装,目光沉静地望着城下的使者。孟之经站在他身侧,低声道:“之继,速不台这是要堂堂正正地宣战了。”

孟之继微微颔首。速不台身为蒙古神将,行事自有其骄傲,不屑于用偷袭的手段,递战书宣战,既符合他的身份,也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威压。

“开城门,有请使者。”孟之继沉声下令。

吊桥缓缓放下,蒙古使者昂首挺胸走进城门,穿过戒备森严的街道,来到府衙前。他见孟之继立于阶前,并未下跪,只是将战书高高举起:“孟将军,速不台大帅有令,三日后,将亲率大军抵达利州城下,与将军一决胜负。这是战书,请将军过目。”

孟之继接过战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蒙汉两种文字写着:“三日之后,利州城外,一决生死。胜者据城,败者授首。速不台书。”字迹凌厉,透着一股杀伐之气。

他看完战书,将其缓缓卷起,目光直视使者:“回去告诉速不台,三日后,孟某在利州城下,恭候大驾。”

使者见他神色坦然,毫无惧色,心中不由暗赞,却依旧冷声道:“将军有胆气。只是届时刀剑无眼,还望将军好自为之。”说罢,转身离去,步履沉稳,竟无半分畏惧。

望着使者远去的背影,孟之经忍不住道:“之继,速不台来势汹汹,又有阔端相助,我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孟之继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要决战,我便接下。蛮龙军从无惧战之理。”

他转身走进府衙,将战书放在案上,目光落在川蜀舆图上。速不台和阔端联手,兵力至少在十万以上,而他手中的蛮龙军加上孟之经的水师,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万,硬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必须分散他们的兵力。”孟之继手指在成都和重庆的位置轻轻一点,“速不台的目标是利州,但他绝不会放任成都和重庆的宋军趁机反扑。若能让他分兵防备,我们的压力便能减轻许多。”

孟之经眼睛一亮:“之继,你是想……动用蛮地的暗棋?”

孟之继点头:“不错。当年我在蛮地买马时,曾与当地的几个部落定下盟约,若大宋有需,他们愿出兵相助。如今正是启用他们的时候。”

蛮地部落向来游离于宋蒙之外,却与四川的盐铁交易密切。当年孟之继为获取战马,不仅与他们达成了盐铁换马匹的协议,更在关键时刻帮他们击退过袭扰的蒙古小股部队,结下了几分情谊。这些年,他一直派人暗中联络,保持着联系,便是为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只是蛮地部落向来各自为战,未必肯真心相助。”孟之经有些担忧。

“他们会的。”孟之继语气笃定,“蒙古军若拿下四川,下一步必然会染指蛮地,掠夺他们的牲畜和人口。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懂。”

他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字迹刚劲有力。信中详细说明了当前的局势,请求蛮地各部落出兵,袭扰蒙古军通往成都、重庆的粮道,牵制其兵力,事成之后,大宋将以双倍的盐铁相赠。

写罢,他将书信仔细封好,盖上自己的帅印,转身对门外喊道:“木杰!”

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年轻将领应声而入,单膝跪地:“末将在!”

木杰是木昂的族弟,自幼在蛮地长大,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更兼勇猛善战。木昂升任汉阳都统制后,他便接替了木昂在蛮龙军的职位,成为孟之继的左膀右臂。

“你持我书信,立刻前往蛮地,面见各部落首领。”孟之继将信递给他,语气凝重,“务必让他们相信,这不仅是为了大宋,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家园。若能说动他们出兵,便是大功一件。”

木杰双手接过书信,紧紧攥在手中,眼神坚定:“将军放心!末将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完成使命!”

他知道,这封书信关系到利州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川蜀的战局,也关系到自己的家园,绝不能有丝毫差池。

“一路小心,避开蒙古军的耳目。”孟之继拍了拍他的肩膀,“蛮地部落素来敬重勇士,你可酌情展示我军的战力,让他们知晓,与我们合作,绝非与虎谋皮。”

“末将领命!”木杰再次叩首,起身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他没有带过多随从,只选了十名熟悉地形的亲兵,换回蛮地服饰,悄悄从利州西门出发,消失在茫茫群山之中。

望着木杰离去的方向,孟之继心中稍定。这步暗棋能否成功,关乎到整个战局的走向。若蛮地部落肯出兵,便能牵制住一部分蒙古军,让速不台和阔端首尾不能相顾;若不成,他们便只能凭借利州城防,硬抗十万大军的猛攻。

“之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孟之经问道。

孟之继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利州城外的几处山谷一点:“速不台擅长骑兵冲锋,利州城外的开阔地正是他的用武之地。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的骑兵无用武之地。”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哥,传令下去,命工兵营连夜在城外挖掘壕沟,设置鹿砦,再将嘉陵江的水引入低洼处,制造泥泞地带。三日内,我要让利州城外,变成骑兵的坟墓。”

“甚好!”孟之经应声而去。

府衙内只剩下孟之继一人,他拿起那封速不台的战书,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速不台、阔端,这两个既是老对手又是新仇敌的名字,在他心中激起阵阵波澜。

1237年的那次交锋,他靠着奇袭和地利侥幸取胜,甚至短暂擒获速不台,那或许算不得真正的胜利。而这一次,对方倾巢而出,志在复仇,他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应对。

“速不台,阔端,”孟之继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战意,“三日后,利州城下,便让我们好好算算这笔旧账。”

窗外的阳光渐渐驱散了晨雾,照亮了利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城内的宋军将士们各司其职,有的加固城防,有的打造兵器,有的挖掘壕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却又透着一股同仇敌忾的决心。

一场关乎川蜀命运的决战,正在悄然临近。而孟之继布下的暗棋,能否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谁也无法预料。

蛮地的群山之中,木杰带着亲兵,正快马加鞭地穿行。他们的身影在密林间穿梭,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承载着利州的希望,也承载着孟之继的重托,向着未知的命运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