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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历史小说 > 我在襄阳那些年 > 第四十八章  魔女心计
汉中城的秋意比利州更浓,风卷着落叶掠过街道,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败走的蒙古军低吟。阔端的帅府里,却丝毫不见萧瑟——丝竹声不绝于耳,舞姬们穿着艳丽的胡服,在堂下旋转变幻,裙摆飞扬如盛开的花朵。

阔端斜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玉杯,杯中琥珀色的烈酒晃出细碎的涟漪。他脸上带着几分醉意,眼神却有些空洞,望着堂下的歌舞,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利州之败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那日从西门突围时,身后利州城头飘扬的“宋”字大旗,孟之继那句“退回草原”的喊话,还有蛮龙军将士的欢呼声,都像鞭子一样,日夜抽打着他的自尊。

他戎马半生,纵横西域,从未想过会栽在一个宋人的少年手里。那夜的巷战,孟之继的蛮龙军像一群饿狼,在街巷中穿梭搏杀,刀刀狠辣,招招致命,那种悍不畏死的气势,让他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

“后生可畏啊……”阔端低声呢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不得不承认,孟之继的勇毅与智谋,远超他的预料。利州一败,不仅丢了蜀地咽喉,更让蒙古军的士气跌到了谷底。

“王爷,喝杯酒暖暖身子吧。”身旁的亲卫递上酒壶,小心翼翼地劝道,“塔海大帅那边已有消息,说蔡州战事胶着,他正准备撤军回援,不日便到汉中。”

阔端点点头,心中稍安。塔海虽有勇猛,却不及他擅长谋划全局。奈何塔海是本次出征的主帅,阔端为监军。如今蜀地局势混乱,成都、重庆的兵马被迫后撤,唯有等塔海到来,两人合力,才能重新制定反攻计策。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收缩战线,守住汉中这道门户,整军备战,等待卷土重来的时机。

接下来的几日,阔端便日日在帅府中饮酒赏舞,看似沉溺享乐,实则是在平复心绪,也在暗中清点残部,修补城防。他知道,越是败北,越要沉住气,否则只会一败再败。

这夜,酒意又上了头,胸中的郁气与不甘翻涌上来,烧得他浑身燥热。他挥退了舞姬与乐师,脚步踉跄地走出堂屋,鬼使神差地,竟走到了李莫愁的院落外。

那日从利州逃出时,李莫愁也跟着来了汉中。这女子虽心机深沉,却生得绝色,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冷中带着勾人的媚意,让他这些日子时常想起。

利州城破的混乱中,他本就对李莫愁心存不满——若不是她擅自找来巴图的援军,打乱了孟之继的攻势,或许自己还能再多撑几日,不至于败得那么狼狈。可转念一想,若非她引来巴图,自己怕是连突围都难。

复杂的情绪混杂着酒意,让他生出几分邪火。阔端一把推开虚掩的院门,径直走向正屋,口中含糊地喊着:“李仙子……陪本王喝几杯……”

房门没锁,他用力一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榻上躺着一个女子,盖着锦被,身形窈窕,正是李莫愁平日里穿的杏黄道袍搭在床边。

“果然在等本王……”阔端心中冷笑,只当是这女子欲擒故纵。他走上前,一把掀开锦被,将心中的郁气、败北的愤懑,尽数化作了粗暴的掠夺。

榻上的女子似乎受了惊吓,却浑身无力,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像一只受惊的羔羊。阔端被酒意冲昏了头脑,哪里顾得上这些,只当是李莫愁故作矜持。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刺得阔端眯起了眼。宿醉的头痛袭来,他揉着额角坐起身,目光扫过榻旁,却愣住了。

榻上躺着的女子,虽然也穿着杏黄道袍,面容却比李莫愁稚嫩许多,眉眼间带着青涩,显然不是“赤练仙子”本人。

“你是谁?”阔端厉声喝问,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女子被他惊醒,怯生生地抬头,眼中满是泪水与恐惧:“我……我是洪绫波,是李莫愁的徒弟……”

“李莫愁呢?”阔端心头一沉,隐约明白了什么。

洪绫波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昨夜……师父说让我替她试药,给我喝了一杯安神汤……我醒来就这样了……”

阔端看着她身上的痕迹,再想起昨夜的疯狂,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拍榻沿,低吼道:“狡猾的女人!”

这分明是李莫愁的金蝉脱壳之计!她定然是怕自己报复,又或是不愿屈身侍他,竟用药迷晕了徒弟,让这无辜的少女替她受辱,自己则趁机脱身!

“来人!”阔端怒吼道,“给我查!查李莫愁的下落!”

亲卫匆匆赶来,听闻事情经过,脸色也是一变,连忙领命而去。

可他们哪里还能查到李莫愁的踪迹?

此时的李莫愁,早已快马加鞭,离开了汉中地界。她骑着一匹快马,穿行在秦岭的山道上,腰间的冰魄银针泛着冷光。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久留蒙古军营。投靠阔端,不过是想借蒙古人的势力对付仇家,如今利州已破,阔端败走,蒙古军元气大伤,再待下去只会惹祸上身。更何况,阔端那日酒后的轻薄让她心有余悸,深知这蛮夷王爷绝非良人。

用洪绫波做替身,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最稳妥的法子。那徒弟资质平庸,留着本也无用,能替她挡过这一劫,也算死得其所。

李莫愁勒住马缰,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此次离开,并非漫无目的——她要去终南山,去找古墓派的麻烦。

当年被小龙女打败的耻辱,这些年一直压在她心头。如今一身武艺愈发精进,又在江湖上闯下“赤练仙子”的名号,她倒要看看,那古墓里的小丫头,还能不能像当年一样,轻易将她击败。

“小龙女……我来了。”李莫愁低声呢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随即催马扬鞭,朝着终南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汉中帅府里,阔端看着瑟瑟发抖的洪绫波,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最终没有杀她——一个失了贞洁的少女,杀了也无用,反而显得自己度量狭小。再者说,这女子的姿色倒也不错。

“拖下去,安置在偏院,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阔端冷冷地下令,转身走进内室。

他站在窗前,望着利州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李莫愁跑了,孟之继在利州虎视眈眈,塔海的援军迟迟未到,汉中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但他不会就此罢休。孟之继利州之仇,李莫愁戏耍之辱,他迟早要一一讨回。

“孟之继……李莫愁……”阔端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咱们走着瞧。”

秦岭的秋风呼啸而过,卷起落叶,也卷动着各方势力的暗流。孟之继在利州厉兵秣马,塔海在蔡州犹豫不决,李莫愁在前往终南山的路上心怀叵测,而阔端在汉中,正舔舐着伤口,等待着反扑的时机。

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这乱世的棋局中,悄然酝酿。

汉中帅府的偏院里,秋风卷着残菊落在窗台上,洪绫波正小心翼翼地为阔端剥着荔枝。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襦裙,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脸上带着几分怯意,却又刻意讨好地笑着。

阔端斜倚在榻上,一手把玩着她的发丝,一手端着酒杯,眼神慵懒。这些日子,塔海迟迟未从蔡州返回,接连送来的催信都石沉大海,让他心中的不满日益滋长。

“废物!”阔端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酒液溅出,“蔡州守将不过是些残兵败将,连孟珙父子的影子都没有,塔海竟被拖了这么久,简直丢尽了我大蒙古国的脸面!”

洪绫波吓得手一抖,荔枝掉在地上,连忙跪下磕头:“王爷息怒……”

阔端低头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心中的郁气忽然找到了宣泄口。他一把将她拽起来,按在榻上,粗暴的动作带着发泄的意味。洪绫波起初还在呜咽,后来却像是认命般,闭上眼默默承受,甚至主动迎合着他的动作。

这中原女子的温顺与柔媚,和蒙古女子的爽朗截然不同,像一杯温水,慢慢熨帖着他烦躁的心。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脂粉香,混合着少女的气息,竟让他渐渐沉溺。

几日后,阔端竟下了道命令,将洪绫波正式册封为王府姬妾,搬进了主院。他连日流连在她房中,感受着那份不同于沙场厮杀的温存,竟暂时忘了利州之败的耻辱,也忘了对塔海的不满。

“还是中原女子懂情趣。”阔端搂着洪绫波,看着她为自己研墨,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洪绫波怯生生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能从一个无名无分的徒弟,成为蒙古王爷的姬妾,这或许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与此同时,蔡州城外的蒙古军营里,塔海正站在舆图前,眉头拧成了疙瘩。

利州城破的消息传来时,他先是震惊,随即便是一阵轻松——孟之继被困在川蜀,不可能回援蔡州,这意味着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强攻蔡州城。

“传令下去,明日拂晓,全力攻城!”塔海当即下令,十万大军早已摩拳擦掌,拿下蔡州,就能弥补利州之败的损失。

可就在这时,汉中的催信一封接一封地送来,字里行间都是阔端的不满与催促,让他心头烦躁。更让他不安的是,川蜀局势已乱,就算拿下蔡州,也无法扭转蒙古军南北被隔断的困局,反而可能被宋军牵制,得不偿失。

“罢了!”塔海最终下定决心,“集中兵力,明日猛攻一日,若不能破城,便撤军回援汉中!”

他不信王大用、郭靖之流能挡住十万大军的猛攻,只要能撕开一道缺口,就算不能彻底拿下蔡州,也要给宋军一个教训。

然而,天还没亮,邓州方向突然传来急报——邓州城遭到宋军袭击,守将派人求援!

“什么?”塔海猛地转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邓州不是留有五千兵马驻守吗?怎么会突然遇袭?”

斥候脸色惨白:“是……是江陵府派遣过来的!枣阳守将敖伟、汉阳守将木昂,率领两万宋军,连夜突袭邓州,守军猝不及防,如今已快撑不住了!”

塔海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邓州是连接蔡州与汉中的要道,若是失守,他这十万大军就成了孤军,连退路都可能被截断!

“又是那该死的孟之继留下的后手!”塔海怒吼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孟之继拿下利州后,竟还留了一手,算准了他会因川蜀局势撤军,提前安排敖伟、木昂袭取邓州,断他后路!

这是孟珙的计策!一定是!塔海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孟珙父子,一个在川蜀搅动风云,一个在京湖布下陷阱,父子同心,竟将他和阔端玩弄于股掌之间!

“撤军!立刻撤军回援邓州!”塔海当机立断,再也顾不上蔡州,“放弃所有辎重,轻装急行军!”

十万蒙古军如同潮水般后撤,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蔡州,朝着邓州方向狂奔。

蔡州城头上,王大用看着蒙古军仓促撤退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身边的郭靖、黄蓉道:“是孟帅的计策成了!敖伟和木昂得手了!”

黄蓉望着蒙古军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孟帅算准了塔海会因邓州失守而撤军,这一步棋,走得真是精妙。”

郭靖握紧了手中的弓,沉声道:“追击吗?”

王大用摇摇头:“孟帅有令,不必追击,守住蔡州即可。敖伟和木昂会处理后续。”

正如他所说,敖伟和木昂拿下邓州后,并未死守,而是主动出城,衔尾追击塔海的大军。他们熟悉地形,利用邓州周边的山林、河流设下埋伏,不断袭扰蒙古军的侧翼和后队。

塔海急于回援,无心恋战,只能被动挨打。一路上,蒙古军被斩杀、俘虏的士兵不计其数,粮草辎重损失惨重,等到终于摆脱追兵,退回汉中地界时,十万大军已折损近三成,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塔海!你还有脸回来!”阔端在汉中城头看到塔海狼狈的身影,怒火中烧,指着他怒斥,“蔡州没拿下,反而丢了邓州,损兵折将!你对得起大汗的信任吗?”

塔海又累又气,却无力反驳。他知道,这次败得太惨,不仅丢了邓州,还让蒙古军的精锐损失惨重,罪责难逃。

“王爷息怒,”塔海喘着粗气,“是孟珙父子设下的陷阱,我们……”

“够了!”阔端打断他,眼中满是失望,“本王不想听借口!从今日起,汉中防务由本王亲自掌管,你去整顿残部,没有命令,不准出营!”

塔海脸色惨白,却只能低头领命。

邓州烽烟散尽,宋蒙双方的战线再次发生变化。宋军收复邓州、利州,稳住了京湖与川蜀的防线;蒙古军则退守汉中,士气低落,短时间内难以组织大规模进攻。

消息传到利州,孟之继正在查看城防,听闻敖伟、木昂得手,塔海大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义父果然神机妙算。”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蒙古军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仗,会更加艰难。

但他心中充满了信心。有义父在江陵运筹,有兄长的水师策应,有敖伟、木昂这些将领的配合,还有川蜀百姓的支持,他相信,终有一日,能将蒙古人彻底赶出大宋的土地。

汉中帅府里,阔端看着窗外的秋雨,脸色阴沉。邓州之败,让他彻底清醒——孟珙父子,才是蒙古军最可怕的敌人。他必须放下所有轻视,全力以赴,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而那偏院中的洪绫波,还在为阔端弹奏着中原的乐曲,丝毫不知,她的命运,早已和这场席卷天下的战火,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秋风穿过秦岭,吹向川蜀,吹向京湖,也吹向遥远的草原,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积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