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马蹄声近,援兵疑云
萧景珩的扇子还停在半空,指尖钢针寒光未散。阿箬的手指卡在包袱口,烟粉包捏得死紧。那匹马刚停下,泥点还在鞋面上颤,谁都没动。
来的这人,斗篷兜帽压得极低,脸藏得严实,可那股子劲儿——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像敲鼓,震得人脚底发麻。混混们跑得比兔子还快,连根棍子都没捡,显然认得这身气势不是好惹的。
“阁下深夜策马,拦路现身,总该有个说法。”萧景珩声音不高,却像刀片刮过石板,冷得扎耳朵。
那人没答,往前又走三步,靴尖几乎贴上碎石堆。风一荡,斗篷掀开一角,露出半截玄色战靴,皮面油亮,钉头整齐,靴筒上一道暗红绳结——南陵军亲卫死士才配用的标记。
萧景珩瞳孔一缩,手上的钢针微微偏了半寸。
阿箬悄悄吸了口气,嘴上不动声色:“哟,这位大哥,您这是赶着去参加‘武林大会’还是‘铁人三项’?山路飙马还能不翻车,属实是老司机了。”
那人依旧不语,抬手掀开兜帽。
一张脸露出来——三十出头,颧骨高,眉锋利,左耳后有道寸长疤,眼神沉得像井水。他单膝往地上一跪,抱拳低声道:“世子,属下奉密令接应,已候三日。”
南陵腔,纯正得像是从金陵城门口录下来的。
萧景珩没立刻让他起来,反而慢悠悠收了扇子,插回腰间,这才伸手虚扶:“辛苦了。其他人呢?可在附近?”
“三十骑伏于十里外松林,听候调遣。”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哦?”萧景珩眉毛一挑,“三十骑?那你一个人先冲过来,不怕我们是敌方诱饵,把你引出来一锅端?”
“属下赌得起。”那人抬头,直视萧景珩,“因为世子从不做无把握的事。”
阿箬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这台词写得跟偶像剧似的,就差来句“我信你”。
她不动声色挪到驴子后头,手指仍扣着烟粉包,低声嘀咕:“世子,这哥们来得太巧了吧?刚才那马速,快得不像正常斥候,倒像是提前蹲点守尸的。”
萧景珩没回应,只轻轻拍了拍那人肩膀:“起来吧。既然你说是南陵来的,那我问你——去年冬,我在青州城外设宴犒军,当晚喝的是什么酒?”
那人站起身,毫不迟疑:“梨花白,三坛,世子亲自开的封。席间还摔了一只青瓷碗,嫌它太轻,不像南陵老家的厚胎。”
萧景珩眼神微动。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那只碗是他娘留下的遗物,他摔完心疼了半个月,事后还偷偷让人去窑口订了同款。
“行。”他点点头,“算你过关。”
话音刚落,远处山道上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枯枝被踩断。
两人同时转头。
那人脸色不变,只淡淡道:“属下临行前留了记号,若无异常,半个时辰内会有第二人来报。”
“记号?”阿箬眨眨眼,“不会是那种‘到此一游’刻树皮吧?那咱这儿石头多,方便得很。”
“是火漆印。”那人说,“刻在松树背阴面,遇潮显形。”
萧景珩眯眼看了看天色——云层压得低,山雾未散,正是潮湿时候。
他没再追问,反而踱步到路边石堆旁,弯腰整理驴缰。动作看似随意,实则目光如钩,扫过那匹马的蹄印。
马蹄深浅不一,前左蹄略浅,像是受过伤;更关键的是,蹄印走向……是从北边来的。
南陵在东南。
他心头一沉。
阿箬也注意到了,悄悄靠近,压低声音:“世子,这马蹄印……方向不对啊。南陵来的兵,不该从北边冒出来吧?除非他们绕了半个大胤。”
“或者,”萧景珩直起身,掸了掸袖子,“根本不是从南陵来的。”
“那他是谁?”阿箬瞪眼。
“不知道。”萧景珩冷笑,“但敢穿南陵军靴、学南陵腔、背南陵旧事——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冲咱们来的高手。”
那人站在原地,仿佛没听见对话,神情肃穆,像个尽职的木头桩子。
萧景珩走回去,拍了拍他肩:“行了,既然你是‘自己人’,那就归队。等后续人马到了,咱们再一起上路。”
“是。”那人抱拳,退后半步,垂首而立。
阿箬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嘻嘻凑上前:“哎,大哥,您贵姓啊?总不能一直叫‘喂’吧?”
“代号‘影七’。”那人答得干脆。
“影七?”阿箬一愣,“你们南陵军现在流行编号制?下一步是不是还得扫码签到?”
“规矩如此。”影七面不改色。
萧景珩在旁边听着,心里警铃狂响。南陵亲卫确实有代号,但都是三个字,比如“鹰三”“虎六”,从没有“影七”这种叫法。
而且——他瞥了眼对方靴筒上的红绳结。那是三年前南陵大比胜出者的标志。可那年第一名早就战死了,尸体还是他亲手收的殓。
这人,不对劲。
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反而笑道:“行,影七,你先歇会儿。咱们也不急,等你的人来了再说。”
说完,他拉着阿箬走到驴子另一边,低声吩咐:“你去把备用烟粉分成三包,一包藏袖里,一包塞鞋底,最后一包……抹在驴耳朵后面。”
“干嘛?”阿箬小声问。
“防万一。”萧景珩眼神冷下来,“要是他真敢动手,咱俩至少能迷翻半个江湖。”
阿箬点头,转身去掏包袱。
萧景珩回头看了眼影七,见他正低头检查马鞍,动作利落,毫无破绽。可越是完美,越让人起疑。
他缓缓摸向袖中扇骨——那里藏着一根特制钢针,淬了麻药,只要擦破点皮,就能让人当场腿软。
就在这时,影七忽然抬头:“世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您为何要去鹰嘴崖?”
空气瞬间凝固。
阿箬手一抖,烟粉包差点掉地。
萧景珩却笑了:“怎么,你也听说了?那地方现在可是网红打卡地,传得神乎其神。”
“属下只是担心。”影七语气平静,“八月十五将至,传言幽冥门开,邪祟出没。世子身份尊贵,不宜涉险。”
萧景珩眯眼打量他:“你倒是关心我。可你一个斥候,哪来的闲心管这些江湖怪谈?”
“职责所在。”影七低头,“保世子周全,乃死士本分。”
“说得挺好。”萧景珩慢慢逼近一步,“可你忘了——我还没下令去鹰嘴崖。你怎知我要去?”
影七沉默。
风穿过废村,吹得破布条哗啦作响。
萧景珩的手已经滑到扇柄,钢针蓄势待发。
阿箬也悄悄移步,右手摸向驴耳后的烟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山道上,又传来一声短促哨响——三长一短,是南陵军联络暗号。
影七神色微松:“属下同伴到了。”
萧景珩没动,只冷冷看着他:“是真是假,等见了人再说。”
他转身走向驴子,语气轻松:“阿箬,拿两个肉夹馍出来,咱请‘自己人’吃个便饭。”
阿箬咧嘴一笑:“好嘞!刚出炉的,加辣加香菜,保证让您吃了……睡得踏实。”
她从包袱里掏出两个油纸包,笑嘻嘻递过去。
影七接过,没拆开,只低声道:“多谢。”
萧景珩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忽然道:“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影七抬眼,看了他一眼,慢慢拆开纸包。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萧景珩眼神一厉,右手疾出——
扇子轻晃,钢针无声射出,直取对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