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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都市小说 > 中东暴君 > 第三章 清洗(一)
双志,吉达港。

这座位于双志麦加区最西侧的港口城市,虽然表面上看着名不见经传,但实际却掌握着接近全国四成石油出口的运输管道,并且由于麦加区直接经由教会管辖,不论是保守派还是进步派,都很难插手这里的事务。

新月刚刚升起,哈勒凡家族的临海庄园已是灯火通明,尽管正值国丧期间,这座占地二十公顷的庄园却丝毫不受影响,府邸中传来笑谈和觥筹交错的声音。

来自波斯的地毯铺满了大理石地面,天竺运来的丝绸帷幔在夜风中轻扬,空气中弥漫着玫瑰香水和烤全羊馥郁的香气。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哈勒凡家族的家主,肥胖的阿卜杜勒·哈勒凡举起镶嵌宝石的金杯,油腻的手指上戴着三枚硕大的翡翠戒指,“愿真主保佑我们的生意蒸蒸日上!”

宴会厅内,三十余位宾客纷纷举杯,在座的还有贾西姆家族的族长费卢多,肯尼亚的石油商人奥卢,以及几位非洲部落酋长,他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中扭动腰肢的舞娘。

“要我说,咱们那位新国王还是比较顾及‘兄终弟及’的传统的。”

费卢多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不过,在王位选举上,一连四位亲王缺席或者主动放弃继承权,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穆罕穆德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他的那个儿子就更是厉害了。”另一位当地家主感叹,“这样的军功,回来以后怕是真要封圣了!这天下,迟早是苏德里家的。”

“管他呢!”阿卜杜勒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大笑,“利雅得那些大人物争权夺利,与我们何干?吉达港天高皇帝远,是教会的天下!我们的生意照做不误!”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言不发,衣着不俗,周围人下意识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不过这并非疏远,而是敬畏。

“二伯,看着这些人还真有意思。”

男人身边的一个少年笑道:“男子身旁的少年低声笑道,“明明渺小如蚁,仗着些许庇护就敢肆意妄为,拼命敛财不说,连国政都敢妄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男人唇角微微扬起:“都让你别跟来,既然听了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你的脑袋也一样难保。”

青年嘻嘻笑道:“大不了我去找我姑姑求求情,历代国王都要娶谢赫家的女人为妻,我的姑姑嫁给陛下也好二十年了,按辈分,那个阿米尔还是我的堂兄呢!”

男人有些头疼地摇了摇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男子无奈摇头。在双志,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谢赫家不争王位,但王座上永远流着谢赫家的血。

这并非虚言,而是可以追溯到两百多年前,纳季德的一纸盟约。

当时的阿拉伯半岛还处于政治和宗教上的分裂状态,沙特家族还只是个纳季德地区的部落,与几十上百个同样的家族星罗棋布地分散在半岛的各个角落。

而这时候,谢赫家出现了一位名叫“瓦哈卜”的学者。

瓦哈卜提出主张回归纯正的伊斯兰教教义(即“瓦哈比主义”),并与当时的王室领袖本·沙特,达成了一项历史性的协议——

本·沙特承诺用武力和政治权力保护并推广瓦哈卜的宗教教义,而作为回报,瓦哈卜及其家族将为沙特家族的统治提供宗教合法性。

简单来说,就是沙特家族负责扩张领土、管理政务、指挥军队;

谢赫家族负责保护伊斯兰教法的施行和宗教权威的地位。

就这样,一个“政教合一”的政权就这么出现了。

每当沙特家族准备发动战争,谢赫家族就通过发布“法特瓦”,将沙特家族的军事扩张定义为“吉哈德”,将反对者定义为“异教徒”,从而为战争提供了神圣的理由。

而这种盟约关系一直持续至今,两百多年的时间里,两大家族一直频繁通婚,血缘上的纽带使两个家族的命运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要不是苏伊士运河被锡安人占住了,我们能赚的更多!”

阿卜杜勒叹了口气,将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大嚼:“在这点上,我们倒是和马斯尔人看法一致.锡安人必须消灭!”

以往哈勒凡家族盗取国家输油管道的原油,转售西方工业国。

战争爆发后,运河封闭,囤积的石油只能低价销往非洲。

不过对他们而言,这本就是无本买卖,利润依旧可观。

贾西姆族长突然说道:“听说穆罕穆德正在清查石油出口记录,我们最好小心些。”

“查账?”阿卜杜勒不屑的目光瞥向身后的宅院,露出得意的笑容:“负责审计的能源部副部长,现在就在我的别墅里度假呢。”

众人会意地笑起来。

舞娘们跳得更加卖力了,乐师奏起欢快的旋律,仆人们端着盛满烤驼峰和鱼子酱的金盘穿梭其间。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而奢靡。

阿卜杜勒看向石油商人奥卢:“对了,下个月运往坦桑尼亚的价格,价格需要上调一些。毕竟现在局势特殊,风险也更大了嘛。”

奥卢苦笑:“老爷,我们之前说好了嘛,为什么要涨价呢?”

“你难道不知道阿米尔殿下在大马士革打了胜仗吗?”

阿卜杜勒义正辞严:“现在前线军需肯定吃紧,教会还准备给阿米尔殿下修一座雕塑,这些都需要钱!既然身为阿拉伯人,让你拿点钱出来支援战事,难道你还不乐意吗?”

“乐意,当然乐意”奥卢操着一口蹩脚的阿拉伯发音回答道。

其实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即便价格上涨了不少,可他依旧是有的赚,尤其是将这批黑油转手卖到欧洲那边,更是赚翻了!

就在这时,府邸外传来一阵骚动。

阿卜杜勒皱眉,示意管家前去查看。

可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哈勒凡家的私兵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但训练有素的士兵动作更快。

随着几声精准的点射,试图反抗的私兵应声倒地,鲜血在波斯地毯上迅速晕开。

舞娘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宾客们面如土色,几个胆小的直接瘫软在地。

阿卜杜勒·哈勒凡的冷汗也刷一下子就下来了,但他看向坐在主位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二伯?”青年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看向一旁的男人。

谢赫家的亲王沉着脸起身,整了整衣袍,倨傲地走向那名带队闯入的年轻军官。

刹那间,十几支步枪瞬间对准了他。

亲王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你是哪个部分的?你的上级是谁?”

“阿尔哈利·穆希瓦迪,隶属双志陆军第一机械化近卫步兵营。”少校回答道。

不是王室成员?是个平民?第一机械化近卫步兵营?亲王眉头紧锁,觉得这个番号异常耳熟。

这时,他身后的青年原本轻松的表情骤然凝固——他看见了门外装甲车上那面迎风飘扬的蓝色旌旗,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

“听着,年轻人,这里一定有误会。”

亲王试图用自己的身份摆平这件事:“这里是吉达,我是谢赫家的亲王,任何人都没有权力”

“谢赫?”阿尔哈利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你说你是谢赫家的亲王?”

“当然。”

“名字?”

男人说出了自己的全名。

青年刚准备阻止,但已经晚了。

阿尔哈利拿出一份名单进行比对,似乎是发现了男人的名字,示意道:“拿下。”

两名士兵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亲王。

“你涉嫌贪污国家石油收入、走私、贿赂公职人员,”阿尔哈利展开文件,朗声宣读,“根据国王敕令,现予以逮捕。”

“还要补充上‘在国丧期间公然违禁’。”一旁的乌里玛冷着补充。

“荒谬!”亲王涨红了脸,“我要见你的上司,我要见大穆夫提!我要.”

“砰!”

枪声震彻大厅,亲王的声音戛然而止,额头上一个血洞赫然在目,身躯轰然倒地。

宾客中当场晕厥过半,阿卜杜勒·哈勒凡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青年手中的坚果“啪嗒”掉落,滚入地毯的血泊中。

“不……不要杀我!”阿卜杜勒涕泪横流,爬向阿尔哈利,“我愿意献出所有财产!求您……”

阿尔哈利面无表情地核对名单:“阿卜杜勒·哈勒凡?”

“是是是!是我!”阿卜杜勒连连磕头。

“砰!”

又一声枪响,阿卜杜勒的求饶声永远停在了喉咙里。

“所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其余人等,全部收押候审!”阿尔哈利的声音传遍宴会厅。

看着满厅瑟瑟发抖的所谓“贵族”,阿尔哈利眼中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曾几何时,他只是这个国家的平民,然而战火的淬炼以及在阿米尔身边的耳濡目染,让他看清了这些所谓的贵族的真面目。

他在阿尔伊拉格认识了那些虚伪的政客;在哈希姆见到了软弱的国王;在大马士革见到了向锡安人卑躬屈膝的阿奸;还有国内那些试图挑起分裂的反动势力这些所谓的贵族大多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又或是寄生在国家命脉上的吸血鬼。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青年身上。

青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能感觉到面前的军官年纪比他还小,可身上却带着一股令他胆寒的气势。

“你也是谢赫家的?”阿尔哈利审视着他。

青年先是摇头,随即又拼命点头:“不是…呃,我是谢赫家的,刚才那是我二伯。我姑姑是陛下的妻子,阿米尔殿下是我堂兄!”

“名字。”阿尔哈利不为所动。

青年忐忑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在通过名单比对,确认青年不在上面以后,阿尔哈利皱眉:“殿下绝不会纵容此等龌龊,你这样也配称殿下的弟弟?”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红了眼眶:“我对堂兄仰慕已久,一直渴望能去堂兄身边学习,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他一边说,一边恰到好处地挤出几滴眼泪,脸上写满了“追悔莫及”与“心向往之”。

“机会?”阿尔哈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别着急,你很快就会有‘机会’了。”

青年脸上有些懵逼。

不等青年反应过来,阿尔哈利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士兵们立刻上前,将瘫软的宾客逐一押出,青年也被两名士兵带上了车,临走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二伯的尸体,心底竟生出一丝庆幸。

起码自己还活着。

阿尔哈利利落地在名单上划去了“哈勒凡”家族的名字,沉声说道:

“下一家。”

青年不知道的是,相同的审判,正在双志全境十三省同步上演。

从无数装饰着家族纹章的府邸被军靴踏破,在吉达、利雅得、达曼,在麦地那和塔伊夫,贵族们从镀金的睡梦中惊醒,面对的是冰冷的枪口和盖着国王印玺的逮捕令。

抄没家产,镇压反抗,执行枪决

新国王刚一上任,就选择用最暴力、最干脆的手段,对这些毒瘤进行了清除。

而执剑之人,正是他那刚从大马士革战场归来的儿子。

双志贵族的覆灭,从这一夜开始。

————

利雅得,新王宫。

近些天来,王宫的大门外总是站满了求见的贵族和大臣,短短一周的时间,上百家族被抄没,上万人下狱,整个王国上层人人自危。

有人连夜销毁账册,有人托病不出,更有甚者试图出国寻求庇护。

但这些都没有用,直隶国王的特别行动部队已经封锁了海关以及任何出国的渠道,就连利雅得机场也暂时封闭。

王宫大门紧闭,所有王宫贵族只能绝望地等待军队的上门。

保守派现在有苦难言,直到现在他们才想起之前沙姆斯国王的好——但是已经为时已晚。

在这期间也有亲王试图反抗,但等待他们的,也只有军队残酷的镇压。

在所有贵族惶惶不可终日之际,终于,三位须发皆白的王室元老,等到了国王允许觐见的消息。

所有人大喜过望。

“王国的命运就在我们肩上了。”

阿卜杜勒亲王低声道,这位八旬老人的手指在杖头上微微颤抖:“待会儿见了陛下,首先要说清利害关系,近百年来,正是这些家族支撑着王国运转,现在将这些支柱全都砸断了,王室不也就倒坍了吗?”

易卜拉欣亲王点点头,神色严肃:“还有道义上,开国先祖与各部落立过血誓,要与诸位一同分享荣华富贵,如今这么做,岂不是让整个阿拉伯世界耻笑我们王室背信弃义吗?”

三个元老感受到自己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拄着拐杖,来到了议事厅的门前。

穆罕默德国王正在小憩,见他们进来便招了招手:“三位叔父随便找地方坐吧。”

“陛下!“

阿卜杜勒亲王巍然站立,“如此重大的决策,为何不先与宗室商议?这些家族的血脉与王室交融百年,即便犯错,也该给予悔改的机会!“

见穆罕默德没有回答,易卜拉欣亲王上前一步:“请陛下即刻停止清算!自古明君治国,岂有自断股肱之理?”

哈立德亲王更是激动得满面通红:“动用军队清算国内事务,自古以来都是亡国的前兆!这分明就是暴君才”

穆罕默德缓缓睁眼,开口道:“那事已至此,叔父们认为该如何收场?”

见国王态度松动象,阿卜杜勒亲王果断地说道:“当务之急是停止清算,让阿米尔殿下交出兵权并向贵族致歉。如此既能彰显陛下仁德,又可达成肃清目的。”

“哦?”穆罕穆德似乎有了点兴趣。

阿卜杜勒亲王趁热打铁:“自古以来,治国无非就是‘平衡’两个字,保守派犯下大错,进行清剿无可厚非,您调用军队进行清算的目的不光达成了,还顺带杀鸡儆猴立威,这个时候您再将过错归于王子殿下,这样既保全了王室的威严,又能让剩下的贵族们感激涕零,还解除了兵权集中的隐患,这岂不是一举三得?”

穆罕穆德琢磨了一下,问道:“但是眼下我们还在跟锡安交战,王国需要他带领军队夺取胜利。”

哈立德亲王语气中带着警告:“今天阿米尔殿下能对全国的贵族挥动屠刀,就说明他对血统毫无敬畏之心。难道陛下就不担心,养虎为患吗?”

“三位叔父说的在理。”

穆罕默德突然转向内室,“你都听见了?”

紧接着,帷幔拉开。

在三位元老如坠冰窟的眼神中,他们看见了一直坐在室内的年轻男人。

陆凛的目光扫过老人惨白的脸,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