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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人挨着人坐着。

别说躺下睡觉,就连走几步也得嘴里说着。

“请让一让。”

即便如此,女眷们的气色也比先前好了不少。

这里凉快,不会被炙热的太阳烘烤。

瞧见陈氏进来,众多女眷纷纷起身,给她腾地儿入座。

车厢里的众人本能的陷入沉默。

显赫家族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改变的不止是她们的身份上荣辱,还有心境上的巨大落差。

陈氏眼前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庞。

但也是这些人,却在这一两个月里上演过各种生旦净末丑‌。

她们的落井下石,她们的唉声载道。

她们失去幼子时的痛苦哀嚎.....

就像原本宁静的湖水,曾经激起过惊涛骇浪。

但到了此时,又重归于局促不安的平静中。

“大嫂,来这坐。”

三房夫人声音很轻,她把屁股下的棉垫子挪了一多半出来。

陈氏没与她客套,一屁股就坐在她旁边。

刚坐定,二房夫人就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

“大嫂,对不住,我知道咱们陆家遭逢巨变不关你的事。”

“那日我亲眼看着御林军将老爷和两个儿子用铁链带走,说是要下大牢砍头。”

“我也是慌了神才口不择言,说了些怪你的浑话。”

二房夫人声音发颤,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眶通红。

“这些日子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不该把心里的慌乱撒在你身上。”

“大嫂,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陈氏看着她额头上变淡了不少的“罪奴”二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棉垫子边缘。

半晌才沉声开口。

“都到这份上了,说这些也没意义。”

她抬眼看安静着的众人,缓缓道来。

“眼下我们被沉儿他们救了出来,即将去往清水县。”

“这一路上你们要好好想清楚,到了清水县该怎么做。”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都得有个数。”

“咱们既然扮做流民重新做人,就不要提镇国公府里的事了,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还有你们这些丫鬟,以后也别夫人小姐的称呼,都按姓氏来称呼。”

“你们可以叫我陈氏,咱们如今的身份可经不起官府的调查。”

“出了纰漏,不仅会给自身带来风险,还会影响陆沉他们去京城营救陆家的男人们。”

众人唯唯诺诺的点头应下。

二房夫人红着眼点头,攥着衣角的手松了些。

“大嫂说得是,是我糊涂,往后再不敢提‘国公府’几字,就安安分分做小民。”

三房夫人也连忙附和。

“大嫂考虑得周全,我们都听你的。”

“往后我就是李氏,身边这丫鬟就叫大丫,绝不出错。”

几个丫鬟恭顺的低着头。

“奴婢晓得了,往后都按主子说的称呼,绝不多嘴。”

好些个姨娘们都是低眉顺眼。

她们还指望着大房的世子爷和三少爷能救出她们的儿子。

哪会说不同的意见。

再说,她们本就是罪奴。

真要被官府发现了追究,那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二房三房儿媳、嫡出的小姐,庶出的小姐都跟着回应。

陈氏见众人都应下,面色稍缓,又补了句。

“总之到了清水县,大家都要谨言慎行。”

“那边县衙给咱们安排了什么活计就做什么事。”

“如今能做个良民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们也要开始自力更生。”

“至于京城那边的事,有了消息,我自会告知你们。”

“是。”众人齐声应着。

原本惶惶不安的神色里,总算多了几分定数。

陈氏不经意的看了三房夫人一眼。

有心想问问她,关于晟亲王的侧妃和儿子失踪之事。

奈何车厢里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儿。

何况,那仅仅只是自己的胡乱猜测。

总不能因为宁虎酷似晟亲王的侧妃,且与他丢失的儿子年岁相仿。

就认为宁虎与晟亲王有关吧?

~~

两日后。

后车厢里的女眷们惊讶的发现。

二夫人额头上的刺字已经完全消失。

陈氏得知了此事,只给众人解释说。

——民间偏方确有奇效。

这会她坐在前驾驶舱的副驾驶位上,用望远镜看着前方。

突然坐直了身子,又仔细的看了一会。

转头对身边驾驶着车辆的人说道。

“二保镖,我看到前方有一辆和咱们相似的车辆正迎面驶来。”

二保镖一听这话,顿时就打起十二分精神。

瞪大了眼睛往前方看去,嘴里欢快的说着。

“伯母,您要是没看错,那一定是我们的干爹来了!”

“你们干爹?那是谁啊?”

陈氏至今还不知道他们四大保镖的姓名。

听说是萧鹤懒得给他们想名字,就给他们排了一二三四。

二保镖还没答话,坐在后排的三保镖就激动的说道。

“我们的干爹就是王伯啊!我们四个,还有大哥、二哥都认了王伯做干爹。”

四保镖跟着连连点头。

“伯母,您放心,只要我们干爹来了,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次他们去京城救出陆家男儿的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陈氏......

要是自己猜的不错。

他们口中的干爹亦或王伯——应该就是王武吧?

王武何时多了这么多干儿子......

听他们笃定的语气,这哪里是干儿子,分明是盲目崇拜的信徒啊!

陈氏有心想说:京都皇城可不是偏远小县。

可话到了嘴边。

她又想到王武他们去流放岛救回来的陈氏一族,不正是被朝廷流放过去的吗?

偏远小县哪怕再远,那也是大齐国的国土。

王武已经陪着沉儿做过对抗朝廷之事了。

还有这次,她们在流放途中被沉儿他们救下来,王武虽没在场。

但谁又能说他与这事无关呢?

“四大保镖,我一直没问你们,咱们这行商车上的“王氏商行”代表的什么意思啊?”

大保镖与有荣焉的答话。

“伯母,我们干爹他姓王啊,王氏商行,顾名思义,我们干爹的商行呗!”

三保镖跟着道。

“是啊!我们干爹他不仅能干大事,赚银子也是一把好手。”

“干爹说了,只要把官道修好了,咱们“王氏商行”的行商车就能畅通无阻,劫富济贫!”

陈氏......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王武?

王武曾是保护自己的暗卫,忠心耿耿的守护了自己三十多年。

而今......

王武不再是奴籍,自己也不再是那个身份尊贵的国公夫人。

陈氏一时竟不知该面对这个年幼就陪在自己身边的旧识。

她记忆里的王武敦厚老实,从不多言,亦不惹事。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奴籍制度的枷锁吗?

还是他真的,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思绪斑驳中,又听驾驶着行商车的二保镖高兴的说。

“是干爹他们的车,他们肯定也看到我们了,你们坐好,我要加速前行了。”

陈氏不由得就整了整衣衫。

不管怎样,和王武一起过来的,还有自己的大儿子,得端正好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