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辽为汉王第八义子,魏续等众将献城投降,徐州门户就此大开,汉军长驱直入徐州。
当张辽与魏续的劝降书信发往各郡,当汉王攻无不克的威名传遍徐州,当纪灵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天下无敌的实力,一合败张辽的事迹广为流传。
徐州诸郡,怎不惊惧?
随着小沛这座徐州门户打开,东海、广陵、琅琊、彭城、下邳!
各郡县乡无论是郡守长官,还是当地世家,无不在直面“八十三万”汉军的惊怖中惶恐难安。
而失去了可以作为屏障的张辽、魏续兵团,甚至当这支曾经守护他们抵御汉军的依靠,反而化作了带路先锋,成为汉军攻伐他们最锋利的矛之后。
除了在汉王兵锋下瑟瑟发抖,开城投降外,唯一还能让他们依靠的,便是齐王吕布留在徐州的最后底蕴。
陈珪,陈登,以及高顺!
于是乎一封封加急求援信,如雪花般急传下邳,纷至沓来。
【“快,汉军已破小沛,速速将消息传回下邳,请陈先生与高将军尽快来援。”】
【“速速回报,通传下邳。
汉军主力已至彭城治所二十里外,守城郡兵不过三五千人,纵殊死一搏,也恐难以抵挡,请陈先生速发援兵。”】
【“汉军已至十里外,陈登!汝再不派兵救援,无力抵抗之下,别怪我开城投降。”】
【“汉军已不足五里,速救!!!”】
【“喜迎汉王,普天同庆!
逆贼陈登,贼将高顺,何必负隅顽抗,自寻死路?
不若早归王化,以献徐州,来日同殿称臣,不枉同僚一场。
据城死守,徒添尔亡魂,为伪齐陪葬耳!”】
下邳,议事殿。
看着手中的一封封求援信,陈登深感无言。
面前同样看了信件的高顺见状,急催之曰:
“先生!
齐王临行前将徐州大事交托你我,眼下小沛才破,彭城便丢了,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还请先生早做决断,以谋应敌之策!”
应敌之策?
陈登:“.”
不是,咱俩昨天刚收到小沛城破的消息,还没准备好怎么办呢。
结果今早上一觉醒来,汉军就到彭城二十里外了。
忙着商议援兵之事,午饭还没吃呢,汉军就到十里外了。
待整顿完兵马,刚把援军派出城,汉军已经到五里了。
然后现在,太阳西垂,日暮西山,彭城直接普天同庆了。
这玩意,你让我想啥主意?来,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如何救援?
见陈登低头不语,似在思谋良策,高顺大喜。
“先生深思熟虑,必有良策在怀。
今何以破敌,还请先生教我。”
陈登:“.”
他沉吟良久道了句,“目下彭城已失,救援已来不及。
今当先召回出援之军,以防不测。
并向后方诸郡求援,聚集兵力,再急发信往琅琊,请齐王回援。”
高顺颔首,“先生心思缜密,所言甚是,顺这便安排。
不过汉军将至,齐国倾颓,危急存亡,就在眼前。
当何以破敌,还请先生教我。”
陈登:“.”
恰这时,又听传讯兵气喘吁吁的跑来,急呼之曰:
“陈先生!高将军!
不好了!
汉国大军已至下邳城三十里外,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汉军一路长驱直入我徐州腹心之地,所过之地,望风而降,无人敢阻其兵锋。
只恐不久之后,兵临城下矣。”
高顺大惊!
“汉军怎来的如此之快?
一群贪生怕死之辈,便是要投降,也多少抵御片刻,给我等争取些喘息之机也好。”
高顺说着,神色愈急,紧紧握着陈登之手,催之曰:
“齐王与军师未归,齐国兴亡,今系于先生一人,若有良策,何不速言?
倘使齐国亡你我之手,九泉之下何以面目见齐王乎?”
话语愈发焦急,高顺朝陈登长拜不起。
“还请先生教我!”
陈登深深看了他一眼,平日自己陈家要趁着吕布不在,在徐州扩张影响力的时候,就属你高顺天天盯着我跟防贼似的。
现在齐国要亡了,汉军压境的时候,你知道要靠我的计策了?
尽管心思意味难明,陈登面上还是给了高顺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轻笑。
只见他轻笑慰之。
“将军勿忧!
汉王所以兴兵犯境,盖因齐王行刺其义子也!
今我或可亲往汉营出使,为汉王解开误会,表明齐王只是一时糊涂,非有意冒犯天威。
届时痛陈袁吕联盟之利害,使汉王明白鹬蚌相争的道理,或可解徐州危局。”
高顺闻言,略感疑窦,眼神狐疑望向陈登。
“先生此计可行否?
汉王兴大兵而来,岂是一句误会就可平息?
只先生一人出使,如此轻易,就可解徐州之危?”
陈登见他起疑,故作无奈苦涩之态,为之一一解释。
“岂能如此轻易?
然鹬蚌相争的道理,天下皆准。
眼下汉王北上在即,同曹操殊死决战,近在眼前。
当下我等若倾力守城,不说挡住汉军,但却足以拖上一时半月的,使汉军消耗部分力量。
而此消彼长之下,岂非便宜曹营?
更何况汉军先锋今已至轘辕关,两军交锋在即,汉王主力若是被我等拖在徐州,使轘辕关战局有变,汉军先锋为曹操所趁,犹未可知。
再者我等虽无抵御汉军之力,可齐王率领精锐战力犹在,若是将齐王逼迫太甚,使之彻底投曹,共抗汉军,难道是汉王所希望看见的吗?
至于那位汉王义子,若是被齐王当真刺死了,事情无可挽回也便罢了。
眼下只是听汉王书信中言义子被刺,详情尚未可知。
我此去汉营说之,若是义子并未身亡,汉王又何必为他一人,而付出我所言的这些代价呢?”
高顺亦被陈登井井有条的道理说服,只觉深以为然,头头是道。
但隐隐又似感觉有哪里不对,没等他开口,陈登便趁热打铁,继而言之。
“仅以上这些,便妄想汉王退兵远远不够。
首先已经被汉军占据的郡县,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甚至为了请汉王退兵,我等要做好割地赔款,永为下邦的准备。
并发书请齐王率精锐猛攻曹操,以证明袁吕联盟的决心。
如此,登才有几分把握,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汉王退兵。
即便如此,将军也要早做准备,以免和谈被拒,徐州难保。”
高顺听得连连点头!
对了,这就对了!
想要那位汉王退兵,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又怎么可能?
眼下哪怕割让几个郡,只要能保住齐国,就是万幸。
这样有割地赔款的利益在前,鹬蚌相争为曹操所趁的害处在后,再加上吕将军又双叒叕反复,倒戈曹营的袁吕联盟大义。
想来即便是汉王,也会被陈先生的道理说服,就此退兵的吧?
念及至此,高顺朝陈登深深一拜。
“此去汉营,生死难料,先生大义!
幸而此番有先生出谋划策,否则徐州危矣。
待齐王归来,顺必为先生请功。”
陈登连连摆手,“齐王临行托登以大事,今不过尽力而为。
此去成败难料,一旦事败,便唯有靠高将军殊死守城了。”
高顺握着陈登之手,久久不放。
“我送先生!”
待离开了议事大殿,回到陈府收拾行头,陈登沐浴更衣以出迎汉王。
府中,待他出行之时,陈珪杵着拐杖拦在他面前,早等着他了。
陈登入拜,“父亲。”
陈珪深深打量着他,眸光意味深长,“决定好了?”
陈登迎着他的目光,微微颔首。
“营图反正,以效天下正朔!
吕布反复之贼,曹操窃国之患。
今天下苦诸侯久已,非汉王无以救苍生。”
陈珪眸光幽幽,问之曰:
“为父听说你与刘备,私交甚笃,他亦引你为知己”
没等陈珪继续说下去,陈登便出言打断。
“玄德公,好似这乱世污浊之中,燃起的一缕理想高洁之火,让我等蝇营狗苟之人,见之形秽,如何能不心向往之?
然而大汉天下,这一捧自太祖高皇帝斩白蛇起,就炽热燃烧的明阳之火,早在这幽幽四百载间,被我等世家倾江倒海的浩荡之水,淹没将熄。
世家代汉已是大势,举目九州,自北从南,非袁汉则袁魏。
天下世家尽为袁氏家臣,九州四海已是袁家玩妾。
此天河之水,浩浩汤汤,乃是吾等世家,绵延四百载积蓄之蒙荫,如此大势,又岂是一缕初升微光可逆?”
陈登摇头而叹,“日后之九州,当为世家治天下,执此天命者,方为社稷主。
此天命也,汉不可改,曹操难违,刘备亦不能。
我陈家所能选择的,无非也就是南汉北魏之间,而随着汉王此番引兵东向,大军压境,已是连选择的机会,都没给我们留下。
这是大势所趋,与我同玄德公的私交无关,倒是此行投汉反正,也是时候让那位自以为是的齐王,也尝尝遭人背叛,而失基业立足的滋味。
如此,也算不负我与玄德公相惜之情。”
对陈登的回答,陈珪眼神欣慰,十分满意的让开了道路。
“如此,你便去吧。
为父再没有什么能为你感到担忧的了。”
陈登礼毕,出陈府往城门而去。
及至城门处,高顺已焦急等待,见他过来,忙告之曰:
“汉军已至城外十里,一切便托付先生了,再晚只怕汉军将攻城矣。”
见高顺又朝自己拱手行礼,陈登亦回礼。
二人礼毕,高顺道一声:“保重”,陈登回一句:“放心”。
遂带十数骑出城,往说汉王。
汉军营帐。
众皆商议破城之策,忽闻听士卒来报,陈登出使来访,求见汉王。
庞统闻之,冷笑谏之曰:
“此必惧我军威,来说和也!
无非割地赔款,鹬蚌相争之语,假借曹操威胁,欲求老师放徐州一马耳。
不过黔驴技穷。
今我大军已至,徐州予取予求,何需割地赔款,老师可自取之。
至于其自以为的鹬蚌相争,以及曹操威胁,显然是还不知道老师在轘辕关的布置,真以为我们是因义子被刺一事,怒而兴兵。
目下正可利用,虚以委蛇,同他假意言和。
届时趁其不备,骤然攻城,则大事可期,大业可成。”
此番诸葛亮等人留在寿春帮阎象继续推行新制,袁术带来此间的随军谋士,正是庞统、鲁肃、贾诩、周瑜四人。
既有庞统出言,其他三人皆非在汉王面前争强好胜之人,故也没有人反驳他。
毕竟庞统所言,正是众人所想。
因为他们这回是在轘辕关外,布置了未来吕布会刺汉王义子,倒戈反复的局。
眼下则是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们提前以此为名,攻伐齐国。
因为这个倒果为因的情报差与时间差在,无论是曹操还是吕布,想要反应过来救援徐州根本就不可能。
特别是小沛打的太快了,汉王一封书信之下,一日间就破了这座徐州门户,随即便是长驱直入,直抵徐州治所下邳。
几乎是跑图圈地的速度,因此这个时间点,吕布都还在赶往轘辕关的路上呢。
一切尚在未发生之时,谁又能赶在结果到来之前,察觉徐州有变,赶来支援呢?
可以说只要速度快,说不定北边吕布被坑的消息,会和南边徐州丢失的消息,两方信使互相交错而过,同时送达双方的手里。
因而,在北方吕布情报还没送回来的情况下,徐州方面会以为吕布已经刺杀了汉王义子,和汉军闹翻,是以正和曹操缔结了联盟,已经引兵回援。
在这个误判之下,面对汉军绝对的兵力压制,会心存幻想,黔驴技穷的想出这招和谈保命,以待吕布驰援,也是情有可原。
然而和众谋士的猜测截然不同,当袁术听闻来的使臣姓陈名登字元龙后,遂笑谓庞统曰:
“此天助我也,大事已定!
三军养精蓄锐,今夜随朕破城。”
庞统:“.”
不是吧,好熟悉的感觉。
之前听说敌军里有个主事之人名魏续,您就信誓旦旦,天助我也。
事后,一夜破小沛,这个魏续,果然通袁。
这会您又听说来个了陈登,又是信誓旦旦,大事已定。
不会吧?不会吧!
这一刻连庞统都感觉有些悚然了。
老师,您给咱们交个实底。
这天下还有何人不通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