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提示音,让周砚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宋长河的记忆碎片】!
周砚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宋老先生幼年习武,戎马半生,堪称传奇。
周砚从宋婉清的口中凑了一些信息碎片,但依然未窥见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作为一代峨眉枪大师,他为何如此抵触收徒?
这事他一直挺好奇的,或许能从他的记忆碎片中窥探一二。
周砚起身把门反锁上,往床上一躺,果断选择:是!
眼前一黑又一黑,周砚再睁眼,眼前已然一片大雪茫茫。
“娘!老汉儿!”一声凄厉的哭声在耳边响起。
周砚定睛瞧去,自己身处一处积着薄雪的小院中,一个干瘦的半大孩子,穿着薄薄的粗布衣裳跪在堂屋门前。
门内一片狼藉,血泊之中躺着两具尸体,女人衣衫不整,男人脑袋滚落一旁。
场面血腥无比。
周砚上一秒还躺在自家温暖的大床上,睁眼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心脏不由加速跳动起来,恶心发晕,若不是吐不出来,此刻恐怕还会更狼狈一些。
院中有许多凌乱的脚印,院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身材魁梧,手里握着一杆红缨枪,看着跪在门前的孩子面露不忍之色,久久之后叹了口气:“去后边挖个坑,把你爹娘埋葬吧,这伙山匪凶残,你能躲在水缸里活下来,算你命大。”
那孩子转过身来,泪流满面,双目赤红,冲着男人重重磕头:“大侠!求你收长河为徒!我要为我爹娘报仇雪恨!”
咚!咚!咚!
他的脑袋磕在雪地里,咚咚作响,脑门很快便红了,磕在小石头上,鲜血直流。
周砚下意识握拳,这……是年幼的宋长河!
一旁的院墙上悬浮着时间:1919.1.9
没想到他的父母竟在他小时候遭遇了山匪,双双殒命,成了乱世孤儿。
那这位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宋长河的师父,一代峨眉枪王李凌风!
李凌风忽将长枪插进雪地,俯身一把将宋长河扶了起来,卷起衣袖为他揩去额头上的泥浆和血迹,沉声道:“你若为寻仇而拜师学武,我是决计不会收你为徒的。”
他转身从旁拿起一把锄头,出了院子,往后山走去。
宋长河扛起另一把锄头,有些踉跄地跟上。
两人在后山挖了一个大坑,用草席裹了尸体,放入坑中。
湿润的泥土堆起一座坟头。
李凌风折了一块木板,写下二人名讳,立在坟头前,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往坟前淋了一道。
宋长河跪在坟前,哭的撕心裂肺。
李凌风抓了一把雪,将手上的血污搓干净,沉默站在一旁。
山风呜呜的吹着,格外冰冷。
周砚站在一旁,同样心有戚戚。
李凌风开口道:“你当真想跟我学武?”
宋长河跪着转过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重重点头:“请大侠收我为徒!”
“跟我学武,先记住三条铁律,一不恃强凌弱,二不滥杀无辜,三…”李凌风的枪尖指向新坟,“不得以报仇为练武的目的!”
“尚武崇德,修身养性,这是我峨眉枪的根基,你可否能做到。”
宋长河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新坟,重重点头:“我能!”
“走吧,随我回武馆。”李凌风弯腰,将宋长河搀起身来。
“师……师父?”宋长河怯畏道。
“过几日我给你办一个拜师礼,师父,拜了师再喊也不迟。”李凌风说道,拎着红缨枪转身离去。
返程风雪漫途,少年踉跄追随,。
李凌风忽将红缨枪掷在他脚前:“扛着!这杆枪挑得起乱世,担不起私仇!”
宋长河看着那簌簌颤抖的枪尾愣了一会,上前咬牙把比他高两个头的红缨枪从雪地里拔了出来,扛在肩上,身体晃晃悠悠,勉强站稳。
李凌风伸手弹落少年肩上的雪,看着他道:“雪压竹折根不死,人遭大难脊莫弯!这乱世,要当块硬骨头,才能让人敬你畏你。”
宋长河看着她,重重点头:“徒儿明白了!”
“走吧,回山还要再走两个小时,你这般磨磨蹭蹭,天黑都回不去。”李凌风转身走去。
宋长河连忙小跑着跟上,长枪从扛着变成拖着,脚步越来越沉重,可他咬紧牙关,硬是没说半个累字。
路过一段下山的路,少年突然一脚踏空,眼前一黑,向前栽去,撞向了一块山石。
走在前边的李凌风回转身形,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给他拎了起来。
少年嘴唇发白,已然晕厥,可手里却依旧紧紧握着那杆红缨枪。
李凌风笑了,解了身上外衫披在他身上,将其背在身上,拎着红缨枪继续往山上爬去,脚步轻盈如风,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速度比起之前不知快了多少。
风雪模糊了周砚的眼睛。
一晃眼,已经来到了一处房间内。
屋里放了个火盆,木窗开了一条缝隙。
床前围着一群年纪不一的少年,还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看着一位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手里拿着碗,正在坐在床头,给闭着眼睛的宋长河喂热姜汤。
这妇人约摸三十来岁,长相秀美,和宋婉清有几分相似。
一碗姜汤下肚,宋长河虽然还未醒来,但原本泛白的脸颊,还是渐渐红润起来了,额头上也冒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你也是,这么冷的天,半大点孩子,你考验他做什么,冻坏了啷个办?”妇人放下手里的碗,回头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李凌风。
“他要拜师,我总要考验一下他的心性噻。”李凌风挠头,略显尴尬。
“爹!你要收他当徒弟,那我就有小师弟了?!”小姑娘闻言转过身来,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李凌风。
这小姑娘约摸八九岁的样子,看着也有几分宋婉清的影子,应该是她的奶奶?
“素素,你爹可从来没说收你为徒了。”妇人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带着几分揶揄道:“峨眉枪传男不传女,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哼!我不管,我就要学!”李素素哼了一声,盯着李凌风:“爹!你说,我是不是你徒弟?”
“你是我的乖女儿,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好吃晚饭。”李凌风转身出门去了。
“哼!又不说!”李素素气得直跺脚。
“小师妹,你别生气,师父不认我们认。”最高的那个少年,温声说道。
“就是!”
“你就是我们的小师妹!”
其他少年也跟着笑道。
李素素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行了,都别围着了,你们刚练完功,一身臭汗,这会身子也差不多凉下来了,师娘给你们烧了热水,都去把澡洗了。”妇人挥了挥手,笑着道:“我再炒两个菜去,今天腊八,我给你们熬了腊八粥,还做了咸烧白,你们师父下山回来,吃顿好的。”
“咸烧白!今天又有肉吃了!”少年们闻言两眼放光,兴高采烈地跑去洗澡去了。
妇人和李素素叮嘱道:“素素,你在这看着他,要是醒了就带他出来吃饭,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来喊娘。”
“娘亲,有我在,你放心,我会看好小师弟的!”李素素点头道,小辫子跟着一甩一甩的。
妇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门去了。
李素素搬了个凳子到床边坐着,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宋长河认真瞧着,突然瞧见他头上有一截枯草,凑上前伸手去摘,少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皆愣了一下。
“吖!你醒了!”李素素眼睛一亮,顺手把他头上的草摘了,高兴地说道:“我是你师姐,李素素。”
“师姐?”宋长河有些迷茫的左右看了看,“这是哪?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李氏武馆,在峨眉山半山腰上,我爹爹带你上山的,你忘了?”李素素笑盈盈道。
宋长河眼睛一亮,都想起来了,左右瞧着:“是那位大侠!他在哪?”
“我爹爹洗澡去了,我娘亲去做饭了,今晚有腊八粥和咸烧白吃,你饿不饿?”李素素看着他说道。
“我……”宋长河还没说话,肚子已经咕噜噜叫唤起来了。
山贼是昨夜来的,他在水缸里躲了一夜没敢出来,又去挖坑葬了父母,跟着师父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
山路本就难行,又积满了雪,深一脚浅一脚,最后他应该是饿晕过去的。
听到咸烧白和腊八粥,宋长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来,再喝一碗姜汤,我带你去吃饭。”李素素笑着从一旁桌上又端了一碗姜汤过来,“我娘亲给你放了红糖,甜的,没那么辣。”
宋长河端起姜汤,吨吨吨便喝了,脸色又红润了几分,放下碗,怯声道:“谢谢。”
“喊声师姐我听听。”李素素接过碗,盯着他说道。
宋长河被她盯得脸红了几分,嗫嗫道:“你……你看着比我小。”
“那怎么了?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我在武馆待了八年,跟着我爹爹学武四年了,你说你是不是该喊我师姐?”
宋长河挠头,不知该怎么应对。
周砚在旁看着这一幕,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这应该是宋长河与李素素的第一次相遇。
李素素娇声道:“快点,喊了我就带你去吃饭,我娘亲做的咸烧白可好吃了!下边垫的是芽菜,不光肉好吃,芽菜拌饭也可香了。”
饥肠辘辘的宋长河,终究还是屈服了,小声道:“师……师姐。”
“嘿嘿!这不就对了!小师弟。”李素素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拉着他从床上起来,又从旁边拿了一件厚袄子给他披上,“走,吃饭去!”
宋长河跟着李素素出门,外边好大一个院子,铺着青石板,积雪被扫到了边上,雪还在下,这会又积起了薄薄一层。
几个年纪不等的少年刚洗完澡出来,身上就穿个单衣,头上冒着热气,看到宋长河,哗啦啦一下围了过来。
“醒了!”
“小师弟,你还好吗?我是你二师兄路飞杨!”
“我是你三师兄高远!”
“我是你四师兄赵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颇为欢喜。
“行了,别吓着他。”其中最高的那位少年把众人拦着,伸手按在宋长河的肩上,温声道:“小师弟,我是谢鸿,以后我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你可以叫我大师兄。”
这少年相貌平平无奇,但气质十分温和,让人觉得十分亲近。
原本有些慌乱的宋长河,也是随之安定了几分,点头道:“好的,大师兄,还有各位师兄。”
“走,吃饭去!”谢鸿揽着宋长河的肩膀,笑着往厨房方向走去,“你也该饿了吧?”
“大师兄!明明是我先来的,他刚刚喊我师姐了!”李素素屁颠屁颠跟上。
“是吗?小师妹都成师姐了。”
“有趣有趣!”
少年们有说有笑,氛围相当融洽。
宋长河瘦瘦小小一只,裹着过长的袄子,被众人围在中间,这一幕有些温馨。
周砚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前,视线转到了厨房。
这厨房很大,除了灶台之外,还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四盘咸烧白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而来。
此外还有切好的腊肉、香肠,一锅排骨炖萝卜。
把桌子摆的满满当当,看起来相当丰盛。
李凌风已经在上位坐着,黄楚玉拿着勺子正在舀腊八粥。
“爹!娘!小师弟他醒了。”李素素一进门便喊道。
李凌风看着宋长河,微微颌首。
黄楚玉则是立马放下手里的勺子,上前用手背贴着宋长河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松了口气,笑着道:“没发烧就好,坐着吧,师娘给你舀一大碗腊八粥。”
宋长河抬头看着师娘,眼里雾蒙蒙的,被李素素拉着坐下。
“小师弟,你叫什么名字?”谢鸿坐下,看着他问道。
“宋长河。”宋长河说道。
“长河,这名字大气!”谢鸿笑着点头,去帮忙端腊八粥。
少年们吃饭用的都是大陶盆,一个个比脑袋都大,腊八粥盛的满满当当的端上桌。
这碗腊八粥煮的颇为浓稠,米、红豆、萝卜、白菜、粉丝……配料搭的相当丰富,还能看到切成肉丁的腊肉,最后出锅的时候来一把切细的蒜苗,拿勺子这么一搅和,香气已然扑鼻而来。
连周砚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和那一堆各种豆子煮成的腊八粥不一样,这腊八粥看着就特别香。
“吃吧孩子,走了一路,应该饿坏了吧。”黄楚玉往宋长河的碗里搁了一个勺子,温声说道。
宋长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腊八粥喂到嘴里,眼泪却哗哗的开始往下掉。
“怎么了?烫着了?你慢点吃啊,没人跟你抢。”李素素一脸惊讶,又带着几分关心。
“来,喝点水。”谢鸿递上水杯。
宋长河把嘴里的腊八粥咽下,泣不成声:“我娘昨天晚上把红豆都泡在盆里了,但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腊八粥了……我没有娘了。”
厨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素素张了张嘴,她还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其他少年也是愣在当场,表情有震惊,也有怜悯。
黄楚玉走上前,帮宋长河抹去眼泪和鼻涕,轻轻抱住他,温声道:“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师娘给你做腊八粥。”
“师娘……”宋长河哭的稀里哗啦,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完全释放出来。
李凌风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眼里多了一丝笑意,释放出来就好了,总比憋在心里好。
宋长河抱着师娘哭了一阵,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十岁的孩子,经历这种事情,心中的惶恐可想而知。
“吃吧,吃饱了,人就舒服了。”师娘把勺子塞到他手里,又给他夹了一块咸烧白到碗里,温声道:“尝尝师娘做的咸烧白,宜宾芽菜垫底的,你肯定没吃过。”
周砚目光一扫。
【一份极其不错的芽菜咸烧白】
周砚:?
这鉴定是真行啊,记忆碎片里也能用。
不过这师娘做的咸烧白太正宗了,竟然能够得到【极其不错】的评价。
难怪能让宋长河记那么多年。
宋长河拿着勺子,把肉喂到嘴里,眼睛明显亮了几分。
勺子贴着碗沿一勺一勺的刮着吃,一大盆的腊八粥,肉眼可见的少了下去。
“来,尝尝我娘亲做的香肠!相当好吃!”
“来给你来一勺芽菜,下粥可香了!”
“再来一块腊肉,这个也好吃!”
李素素在他旁边坐着,全程给他拈菜,一点没亏待他。
一群练武的半大小伙,喝腊八粥都是要添碗的,桌上那么多菜被一扫而空,一大锅的腊八粥也是被刮的干干净净。
周砚看得目瞪口呆,这饭量少说也是他的两倍。
穷文富武,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光是吃肉用药,一年花销就不得了。
李凌风的这几个徒弟,一看都是富家子弟,气质和宋长河这种穷人家孩子完全不同。
吃饱之后,宋长河的情绪果然好了不少,眼里渐渐有了光。
李凌风看着谢鸿说道:“谢鸿,你是大师兄,长河初来乍到,你在生活上多照顾一二,带去去熟悉一下环境,晚上他就跟你们一起睡。”
“是,师父。”谢鸿恭敬点头。
“长河,你跟我来。”谢鸿起身,招呼宋长河出门,一边给他介绍:“今天天黑了,我就不带你逛了,晚上我们五个师兄弟睡一个房间,大通铺,晚上挤着睡还暖和些……”
几个师兄弟也是跟着走了。
“这孩子,命真苦。”黄楚玉叹了口气。
“能活下来,说明他吉人自有天相。”李凌风说道。
……
周砚正准备出门,视线骤然一转。
正堂首位摆着两张红棕色灵芝椅,李凌风和黄楚玉分坐左右。
一旁还坐着三位武师做见证。
宋长河跪在地上,举盏齐眉,腰背挺直,恭敬诵念道:“侍师如父、终生不渝,伏冀慨允!””
李凌风接茶喝了一口,放在一旁茶几上,看着宋长河道:“长河,你拜入我门下,要遵三条铁律:“一不恃强凌弱,二不滥杀无辜,三不得不讲武德!可能做到?”
“谨遵师父教诲。”宋长河恭敬点头。
“好!”李凌风起身将宋长河搀扶起来,从谢鸿手中接过一杆红缨枪,递给宋长河:“此枪赠你,今日起,你随我学峨眉枪法。记住:持艺如持刃,慎出鞘。”
宋长河双手接过红缨枪,眼里光芒闪烁,点头道:“弟子明白!”
“好。”李凌风看着宋长河,笑着点了点头。
……
画面再转,晨光熹微。
周遭树木绿意盎然,已然入夏。
时间:1919.6.18
院子里立着一根根碗口粗的木桩,谢鸿和宋长河等五人光着膀子站在桩上,手中红缨枪平举。
宋长河握的空枪,而谢鸿等人的枪尖上,都绑着重量不一的石锁,一个个满头大汗,双手颤颤。
比起刚上山那会,宋长河长高了一些,也从原本瘦弱的模样多长了一些肉。
“练枪法,首先要练枪桩,一个两个都给我站稳了!”李凌风手里拿着一根细竹条,从众人身前身后走过。
啪!
竹条抽在了宋长河的背上,立马显出一道血痕来。
“挺直腰背!”李凌风沉声喝到。
宋长河咬紧牙关,连忙把腰背挺得笔直。
啪!
竹条抽在高远的背上,同样现出一道血痕。
“哎哟!”高远哀嚎了一声,幽幽道:“师父,啷个了嘛,我明明站的那么标准。”
“两斤的石锁你龟儿子偷偷减了一个,你说我该不该打你?”
高远尴尬一笑:“嘿嘿……师父,我看错了!我马上就加上去,你别打了。”
“你要敢生懒骨,我明天就把你送下山去。”李凌风冷声道。
“不敢了!我马上加!”高远大惊失色,连忙跳下来去挑了一个两斤的石锁绑上,又重新回到桩上。
李凌风转回到宋长河身侧,竹条点他的膝窝,沉声道:“桩是枪的根!根歪一寸,枪偏一丈!”
练了一个小时的枪桩,众人从桩上下来,一个个都累的气喘吁吁,在台阶上坐一排。
宋长河坐在角落里,看着掌心上的血泡,拿了根竹签熟练的扎破。
“你没事吧?”李素素把一个水壶递给他,看了眼他的手,关切问道。
“没事,就快都长成茧了。”宋长河接过水壶灌了两大口,笑着摇头,目光灼灼道:“师父说,血泡磨成茧,才配握峨眉的枪,我现在快了。”
“你对自己太狠了,这才半年你就能把桩站好了,我当初可是足足练了三年呢。”李素素看着他,一脸警惕,“你该不会是想当我师兄吧?我跟你说,你还是得叫我师姐哦,我可比你早入门!”
“我明白的,师姐。”宋长河点头,把水壶放下,拿起红缨枪又到一旁练了起来,枪法还很生涩,但力求每一个动作都能做好。
“小师弟也太勤快了!他就不会累吗?”高远瘫坐在石阶上,看着一板一眼舞枪的宋长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你要是和他一样身怀血仇,也一样会那么勤快的。”谢鸿看着宋长河,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放下手里的水壶,向着宋长河走去,“小师弟,你这样不对,崩枪式的发力如浪迭三涌——腕抖、肘送、肩沉!你看我……”
周砚在旁边蹲着,感受着知识从脑海里穿过,然后不留一丝痕迹的爽感。
画面开始流转,寒来暑往,秋去冬来,峨眉山四季变换,格外分明。
宋长河的枪法越发纯熟,原来那个瘦弱的孩子,也长成了身材精壮的少年。
木桩之上,宋长河手中长枪如游龙,刺出、横扫,带起呼呼枪风,震的一旁树叶哗哗作响。
一身肌肉不算突出,但线条格外明显。
周砚看了眼院墙,时间:1927.6.18
宋长河转眼已经上山八年了。
“长河!”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李素素抱着一个西瓜跑了过来,冲着宋长河招手:“快!来吃西瓜,我在山泉冰过了!一会师兄们要是回来,你可抢不过他们。”
八年过去,当初那个扎着小辫的小姑娘已经长开了,眉目清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看着很有青春活力。
和宋婉清更像了,不过要矮一点,更为可爱俏皮一些。
宋婉清算是继承了她爷爷奶奶的优点,长得好看,还有一双长腿。
“来了!”宋长河从木桩上跳下来,把长枪搁在兵器架上,走到阴凉的屋檐下,看着李素素笑道:“小师妹,你又去偷西瓜了?”
“呸呸呸!练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这是张大爷让我自己摘的,咱们上回帮他赶走了偷西瓜的蟊贼,他可感谢咱们了,每次见着都让我去摘西瓜,我这叫盛情难却。”李素素抬手一记掌刀。
咔嚓!
熟透了的西瓜应声裂开。
李素素随手一掰就是三瓣,她把其中最大的一块拿起递给宋长河:“叫师姐,最大这块就给你。”
“那我吃这两块。”宋长河拿起另外一块小的西瓜,咬了一口,笑着点头:“好甜!冰冰爽爽的,舒服!”
李素素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你这家伙,明明就是我先入门的!你喊了我三年师姐,现在怎么能不喊了!”
宋长河摇头:“我比你大两岁,我现在枪法比你好,我当师兄才对。”
“你要比枪法,那你应该当二师兄了!”李素素哼了一声。
宋长河摇头:“那不一样,师兄们比我学艺久,长幼有序,不能乱了辈分。”
“你就是双标!气死我了,不理你了!”李素素抱着半边西瓜跑了。
宋长河看着少女上下翻腾的高马尾,嘴角挂着笑容,继续吃着手里的西瓜。
不多时,下山护院的师兄们回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两个西瓜,一问就是张大爷送的。
“师娘,晚上吃啥?好饿啊!”高远把西瓜放下,张嘴就问道。
原来的少年们,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了青年。
人群里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清秀少年,把怀里的西瓜放下,同样满是期待的问道:“师娘师娘,晚上吃什么呀?”
“师娘给你们做了芽菜包子,已经在锅里蒸着了,一会就能吃。”黄楚玉笑着说道。
师娘看着和八年前没有太大区别,眼角多了几分细纹,但身段依旧保持的修长,每日清早她都会跟着练功半个小时再去做早饭,强身健体的功效明显。
“万书宇,过来,师姐给你吃个好东西。”李素素招呼少年过来,从身后拿出一串葡萄,笑眯眯道:“喊师姐。”
“师姐!”万书宇乖巧喊道。
“乖。”李素素把葡萄递给他,有些得意的看向一旁的宋长河,“你不叫,我一样有师弟!”
“五师兄,吃葡萄!”万书宇拿了葡萄,献宝一般的送到宋长河面前。
宋长河伸手摘了一颗喂到嘴里,笑着点头:“嗯,真甜,书宇,你自己吃吧,别辜负了你师姐的一番心意。”
“嗯。”万书宇乖巧点头,把葡萄给各位师兄都散了一遍,方才拿着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坐着慢慢吃。
这小师弟是去年师父收的小徒弟,也是关门弟子,峨眉山脚下的大户万家的小儿子。
万老爷老年得子,十分宝贝,生逢乱世,军阀、盗匪横行,便花了重金将这小儿子送上山来,拜入李凌风门下。
也不求能够成为武道宗师,就是希望他能习得些武艺傍身,强身健体,在这世道中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师兄弟这回下山,就是去给万家看家护院的,前些日子有消息传出,说是有一伙山贼盯上了万家。
万老爷闻言害怕,便派了家丁来请李凌风和众弟子下山为他看家护院。
这种活,李凌风本是不接的。
奈何万老爷给的实在太多了。
宋长河抽到了短竹签,只得留守山上。
“这回下山,可是长见识了……”高远侃侃而谈,聊着此次下山的见闻。
宋长河在旁边认真听着,一句都没落下。
“出锅咯!芽菜肉包,自己拿盆盆来装!”师娘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纷纷向着厨房涌去。
竹蒸笼盖子揭开,里边是一个个饱满的大包子,芽菜炒肉的香气透过薄皮,满屋咸鲜勾人馋虫。
咕噜。
不知谁咽口水的声音超大声,引得众人哄笑。
“来,书宇,把你盆盆拿过来。”黄楚玉招呼道,拿着筷子给万书宇夹了四个大肉包。
“谢谢师娘!”万书宇说了一声,端着盆往桌子走去。
“素素。”黄楚玉又喊道。
李素素端着盘子上前,也给她装了四个芽菜包。
“娘,我今天有点饿,你多给我装一个嘛。”李素素撒娇道。
“小馋猫。”黄楚玉看了她一眼,笑着给她夹了个包子。
“娘最好了!”李素素咧嘴笑,端着盘子走了。
从宋长河开始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大盆装的堆成小山,都是按十个的标准装的。
三层蒸笼,分完一个不剩。
就连李凌风想多吃一个都没有。
高远咬了一口包子,赞叹道:“师娘做的芽菜肉包真的好香啊!皮薄而软,嚼起来特别香甜,芽菜炒肉更是一绝,脆嫩的芽菜和软糯的肉糜,简直是绝配!油润不腻,咸鲜美味!比我妈做的好吃太多了!明年下了山,我肯定要想。”
黄楚玉听得满脸笑容,拿起筷子从李凌风碗里夹了一个包子到高远碗里,“你娃娃嘴巴甜,来,再给你加一个!”
李凌风:??
“谢谢师娘!师娘天下第一好!”高远高声说道,有些得意的看了眼李凌风,咬了一口包子,“师父,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李凌风看着他问道:“高远,你刚刚进武馆先迈的哪条腿?”
高远愣了一下,“左腿?”
李凌风道:“等会加练一个小时枪桩!祖师爷规定,进武馆要先迈右腿。”
高远不笑了,一脸懵逼。
不是,这是祖师爷现编的规定吗?
笑容倒也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其他师兄弟的脸上。
还有周砚的脸上。
吃过晚饭,众人去洗澡。
李素素喊住宋长河,快走两步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个软乎乎的东西。
“嗯?小师妹,你不是说今晚饿吗?”宋长河看着手里的包子,又给递了回去:“你吃吧。”
“哼!”李素素踩了他一脚,嗔怒道:“给你就拿着,你练了一天武,晚上肯定会饿,别半夜起来灌凉水了!”
说完,脸蛋微红的转身跑开了。
宋长河看着手里的包子,再看小跑着离开的李素素,有点疑惑,但还是把包子给吃了。
周砚忍不住笑了,宋老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直男啊,宋老师和李素素倒是有点相似。
宋长河路过木桩区,高远站在上边,手里握着长枪,兴致勃勃道:“长河,素素是不是给你送包子了?”
“嗯,她说不饿。”宋长河扬了扬手里半个包子。
“你个呆子,小师妹肯定是喜欢你。”高远咧嘴笑道。
“喜欢?”宋长河愣了一下,摇头:“她真不饿。”
“算了,跟你说不清。”高远叹气,看着他手里的包子:“给我来一口。”
“你吃。”宋长河把半个包子递了过去。
高远咬了一口,笑着点头道:“行了,剩下的你吃!真香!”
宋长河咬着包子回了房间。
谢鸿把他喊到一旁,小声道:“长河,这回下山,我打听到杀你父母那帮山匪的消息了。”
路飞杨和赵辉也跟着围了过来,低声道:“明天咱们就下山,给你父母报仇去!”
抱歉抱歉,高估自己了,一天写不完,明天一口气写完后边的~~
这一段会长一点,不过也不会分很多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