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就在利箭即将射中那名老妪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冲了过去,将老妪扑倒在地。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大周的士兵!
此人原本是搀扶老妪上前的,关键时候,就是他替老妪挡下了那一箭!
而那一箭却结结实实射**进了那名士兵的后背,所幸他身上穿着铠甲。
当即强忍着疼痛,爬起来抱着老妪回到了安全的距离。
这一幕瞬间点燃了城墙上所有人的怒火,他们都纷纷看向战张从富!
“放肆!”
“谁让你射箭的……”
“那可是我们朗州的子民……”
杨师璠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狠狠一巴掌扇在张从富脸上。
张从富愣了愣,见杨师璠朝自己挤了挤眼睛,他当即又扫了眼城墙上的那些将士。
于是连忙大声说道:“将军,我不是要射杀那名老妪!”
“我是要射那周军的士兵……”
“是他们太卑鄙了,竟然威胁我无辜百姓站出来帮他们……”
杨师璠大声道:“大周贼子固然卑鄙无耻,但你记住了,我们是武平的军人,就是要保护武平的百姓,决不可再伤害我们的自己的百姓……”
二人一出好戏总算是稍微平息了城墙上众人的怒火。
但方才大周士兵不顾自己的性命危险保护武平老妪的画面却依然刻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所有人的心情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改变……
晚上。
朗州城墙内的临时指挥厅内,张从富不甘地看向杨师璠:
“杨帅,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周军实在太卑鄙了,他们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就一直让那些贱民在城下喊话,扰乱我们的军心……”
“如果一直如此,末将怕万一有变……”
其余几名将领也纷纷附和:“是啊,杨帅,敌人这摆明了就是想动摇我们的军心,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啊……”
杨师璠捋了捋胡须,笑道:“只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罢了,不足为虑!”
“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他们也没有信心攻破我们全民皆兵的朗州城!”
“我们的粮草储备充足的很,他们想耗我们就陪他们一直耗下去!”
“我倒要看看谁能耗过谁!”
“你们记住,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你们只需要把手下的兵管好就行。”
“然后派人去散播周军的恶行,就说那些人都是被周军逼着到城下喊话的,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周军狡猾,他们就是想蛊惑我们投降……”
说到此,他再次捋了捋胡须,冷笑道:
“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去,立刻让人去请陛下,让陛下带人亲自去慰问犒劳军民!”
“不就是玩攻心计吗?”
“谁还不会了……”
很快,十二三岁的武平君主周保权便被“请”到了城墙内亲自为军民们发放食物。
也正因如此,朗州军民原本低落的情绪也再次被提振了不少。
可就在此时。
城外突然响起了竹笛、陶埙乐声,随即便传来了一道道武平本地的民谣声:
“沅江波,打渔舟,竹篙斜,系船头,阿爷网,阿妹收。
厝边灯,等你归,土城上,风飕飕,甲胄沉,压肩头。
镇军火,烧我厝,何不学,江鸥飞,周军营,有热粥。
免租税,分新畴,白布摇,生路有,归见娘,泪莫流……”
漆黑的夜色,昏黄的灯火,寒风裹着亲切的歌声,如泣如诉般钻进了城墙上严守的军民耳中,钻进了城内无数将士的耳中……
城墙上的士兵垂了长矛,神情落寞,像是被勾走了魂魄般痴痴地看向城外。
而城内的那些将士们,竟也都垂下了头,看着手中的食物却再也没有胃口。
隐约间,甚是能听到哽咽声、呜咽声越来得越多……
只因那“阿爷网,阿妹收”的调子,几乎是每一个本地人小时候家里常哼的曲子。
看着众人的神情,十二三岁的周保权停下了分发粮食的动作,呆呆地看着面前每一张失魂落魄地脸,不由地他的眼眶竟也湿润了!
而此时,他身边的小太监早绷不住了!
哽咽着看向他:“陛下,奴才想家了……想我娘煮的红薯粥……”
可哭声还没落地,人群里突然冲出个老汉。
他捧着刚领的杂粮饼,膝行几步跪在周保权面前,额头“咚咚”磕在青石板上,渗出血迹:
“陛下……”
“别打了,求您了,别打了,求您了……”
“再打下去,咱们朗州人就都要打没了啊……”
“陛下,降了吧,我们不想死,我们想活啊……”
“放肆!”
突然,一声厉喝炸响。
不待周保权反应,跟随在他身边的杨师璠心腹突然冲了过来,刀光一闪,冷刃直刺老汉后心。
鲜血“噗”地溅在周保权的明黄衣角上,老汉哼都没哼,手还死死攥着那半块饼……
周保权浑身一僵,呆呆地看向那名杨师璠心腹,脑海里更是浮现出之前李观象在朝堂上被张从富刺杀的画面:
“为、为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他只是说了几句话……”
不料,那杨师璠心腹却冷冷道:“陛下,大将军说过,有轻言投降、扰乱军心者立斩不赦!”
“这刁**民竟敢当着陛下您的面,怂恿您投降……”
正说着,周保权原本泛红的眼眶瞬间燃起怒火。
他猛地摔了陶碗,粥洒了一地,稚嫩的声音却震得周围人都噤了声:
“他只是想活!”
“你们凭什么杀他……”
……
另一边,指挥厅里,张从富早拍案而起,甲胄碰撞得“哐当”响:
“入他娘的周军!”
“竟还敢玩阴的,让人唱这种破歌勾人心……”
“杨帅,再这么下去,弟兄们都要动摇了……”
杨师璠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脸色沉到了极点:
“慌什么?”
“不过是些靡靡之音……”
顿了顿,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这才沉声道:“传我命令,备鼓!”
“周贼不是要唱歌吗?”
“好,我倒要看看谁唱得更好!”
“我亲自上城墙,就唱咱们武平的军歌,压过他们的调子……”
闻言,张从富连忙行礼:“是,末将这就去……”
不料他刚起身,院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呼喊!
“抓杨师璠!抓张从富!”
“绑了他们降大周!”
……
什么情况?
杨师璠与张从富等一众心腹不由地僵在了原地。
然而,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他身后,无数军民涌来:
士兵举着长矛,百姓举着锄头,连方才分发食物的小太监,都抄起了墙角的木棍。
“陛下?”
“陛下、你、你何故谋反……”
杨师璠惊得后退一步,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周保权咬着牙,眼泪却没掉,字字都带着狠劲:
“杨师璠,你杀百姓、耗粮草,把朗州拖进死局!”
“我既是武平君主,便要护着武平的人!”
“今天,就用你和张从富的人头,换全城人的活路……”
话音刚落,军民已冲了进来。
张从富拔剑要反抗,却被两个士兵按在地上,手腕“咔”地被拧断。
杨师璠想往后门逃,刚迈过门槛,就被人死死按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杨师璠和张从富就被反绑了双手,嘴里塞了布条,只能“呜呜”挣扎。
周保权不再看二人,走到院中央,对着围上来的军民高声道:
“乡亲们,随我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