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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可胜和五十名精锐换上草原人常穿的左衽服饰,一副牧民打扮,他们每人都拿着几颗轰天雷,又每人都带两把锋利的匕首,或者干脆腰插弯刀,围坐在树下,等候天亮。
山风渐暖时,林叶间的暗影悄然退去,远处的山轮廓仍浸在朦胧的晨雾里。天光从枝桠的缝隙漫进来,将东方天际染成浅金,细碎的光斑落在乡间小路上。薄雾似轻纱,在松针与竹梢间流转,时而缠上藤蔓,时而掠过草叶,在晨光里漾开一圈圈淡白的涟漪。
大路上,牧民的身影开始出现。
杨可胜看向杨可世,杨可世手一挥,示意杨可胜他们行动。
见此,杨可胜立即带着五十名精锐悄悄从松林中走了出去。他们有的牵着牛羊,有的牵着牧马、骆驼,上面挂着皮毛,有的挎着竹篮,里面装着奶制品,他们前后散开,相互装作不相识,沿着大路一直往西走去。
五十精锐分成十组,每组中都有草原游牧民族的宋军将士。
不多时,五十精锐就汇入到进城的人流中。
可敦城的东隅,迎春门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静卧在黎明前的墨色里。城门外,等候入城的牧民已排出半里长队,驼铃与低语在凛冽的晨风里交织,呵出的白气刚腾起便被吹散。
黎明时分,城头传来梆子响,沉重的城门轴在油脂润滑下仍发出“吱呀”的闷哼,吊桥铁链“哗啦”垂落,守城的辽兵裹紧皮袍,手持弯刀、长枪,开始对入城的牧民逐个盘查。
杨可胜立在人群中,身形如青松般挺拔,比周遭牧民高出近一个头。他头戴毡帽,压得极低,目光却透过帽檐缝隙,将城门口的动静尽收眼底。
五名辽兵中的三名呈“品”字排布,两名检查行人行囊,三名手持弓箭站在瓮城入口,城楼看台之上,更有十余名辽兵来回踱步,手中弯刀长枪在晨光熹微中泛着冷光。
杨可胜缓缓转头,与身后宋军精锐交换眼神,几人默契地点头,指尖悄悄按在藏于衣襟下的匕首柄上、或是伸进皮毛中去拿刀枪、轰天雷。
“速行!”守城士兵踹了踹一个牧民的屁股,不耐烦地夺过竹筐翻看。
此时,第一组宋军精锐已悄然进入瓮城。
这方形瓮城虽规模不大,却如同一口陷阱,墙高丈余,墙面光滑无借力之处,唯有前后两道城门可通行。
杨可胜看着后续队员加快脚步,依次踏入瓮城,心逐渐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第二名队员的竹篮即将被士兵翻开之际,萧休哥与萧里哥撞到了一起,萧里哥手上的竹篮摔在地上,青稞散了一地,萧里哥指着萧休哥破口大骂:“杀才!敢相厄,欲陷我于兵锋邪!”
萧休哥也“怒不可遏”,一把揪住萧里哥的衣领:“你行不稳,反咎我,何也?!”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打脚踢,互相撕扯着对方的衣裳,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是亲兄弟。
五六个守城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吸引,纷纷围了过来,手中弯刀出鞘、长枪也指着两人,厉声呵斥。
看台之上的辽兵也探出头,好奇地往下张望。
杨可胜见时机已到,猛地抬起右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早已蓄势待发的宋军精锐瞬间动了!
两个宋军精锐,如猎豹般扑向因为过来维护秩序而把背露出来的辽兵。
辽兵还未反应过来,两把匕首已同时割断了他们的脖子,鲜血瞬间迸射而出,溅在旁边的青稞上,红白交织,触目惊心。
其余士兵见状,刚要呼喊,便被早已锁定他们的宋军精锐捂住口鼻,快速击杀。
变故突生,瓮城中的牧民瞬间陷入恐慌。尖叫声、哭喊声、惊呼声此起彼伏,人们如同没头的苍蝇,四处奔逃。有人拼命往城外挤,有人则朝着城内冲,拥挤中,老人被推倒,孩子的哭声被淹没在混乱里,踩踏事件接连发生,原本整齐的队伍化为一片狼藉,散落的行囊、掉落的毡帽遍地都是。
面对乱局,杨可胜很冷静,他指挥宋军精锐兵分两路沿着城门两边的台阶,疾步朝城门楼冲去。
城楼上的辽兵早已听到下方的动静,看到人群混乱,正骂骂咧咧地往下跑,准备查看情况。他们刚到楼梯口,便与冲上来的宋军精锐撞了个正着。
宋军精锐毫不犹豫地扔出了轰天雷。
这些处于偏远地区的辽兵,根本不认识这种大杀器,他们将这种“奇怪的武器”当成带木柄的铁疙瘩,以砸为伤害,至于它们为什么会冒烟,这他们就没时间细想了。
还有一个辽兵眼疾手快捡起来了一颗轰天雷,想要扔回来砸宋军。
那辽兵刚攥住轰天雷的木柄,尚未借力扬起手臂,掌心便传来灼烫的刺痛。引线燃至末端,火星在晨雾中迸出刺眼的红光,紧接着,沉闷的炸响如惊雷般在瓮城上空炸开。
碎石与断木混着滚烫的气浪朝四周喷涌,近旁两名辽兵瞬间被掀飞,甲胄碎片如暗器般嵌入城墙。未及反应的辽兵被气浪裹挟着撞向雉堞,脑浆与鲜血顺着城砖缝隙蜿蜒而下,在晨光里拖出暗红的轨迹。
另几颗轰天雷接连在城楼炸开,浓烟如墨团般翻涌,将整个门楼笼罩。被震晕的辽兵刚挣扎着起身,便被宋军精锐的弯刀划破脖颈,温热的血珠溅在弥漫的硝烟中,瞬间被蒸腾成细小的血雾。
残存的辽兵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往城楼深处逃窜,却被疾冲而来的宋军精锐堵住去路。锋利的长枪精准刺入后心,尸体顺着台阶滚落,与先前倒下的同伴堆迭在一起,阻断了后续辽兵的退路。
不过瞬息,城楼便被宋军掌控。
杨可胜踏着满地狼藉走上城楼,抬手抹去溅在脸颊的血点,目光锐利地望向城内,示意手下迅速放下吊桥,迎接城外的大军。
吊桥铁链在绞盘转动下发出“吱呀”闷响,铁索上凝结的晨霜簌簌掉落,随着最后一节木桥重重砸在护城河对岸,烟尘与冰碴一同飞溅。
与此同时,杨可胜赶紧跑到城楼看台上,从怀中小心取出两枚信号弹点燃。
只听嗤嗤两声,两道火光腾空而起,接着,听到“轰轰”两声,两枚火焰弹在空中炸响,随后几道灰白色烟线从空中缓缓垂落。
见此,杨可世等人哪还能不知道,杨可胜他们得手了?
早列阵以待的宋军轻骑兵,立即出发,杨可世一马当先。
先前破城的精锐已列阵城门两侧,刀刃上的血珠顺着锋刃滴落,在青石板上积成细小的血洼。
为首的杨可世挥旗示意,重甲骑兵随即催动战马,马蹄踏过城门时,溅起的血沫与尘土粘在马腹甲片上,黑色的鬃毛被风掀起,与身后扬起的大宋旌旗连成一片。
六千宋军很快便在可敦城的东门前集合完毕,准备入城。
这时,张宪向杨可世建议:“不可尽数进城。”
杨可世不解:“为何?”
张宪回答说:“必有辽军至此,留下部分人马,一则可阻击敌军,二则万一我等夺城不利,退出时也可有个接应。”
杨可世觉得张宪说的对,便问:“你等谁愿留下?”
高世宣、杨可弼、杨可胜都不吱声。很明显,他们都不愿意留下。进城攻击是主角,留在城外阻击是配角。谁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做主角而去做一个配角?
其他五千人马全都是杨家军,只有自己带来的一千人马是岳家军,张宪微微一笑,说道:“主意是末将出的,自然是末将留下。”
张宪部装备了新型李琳铳,战斗力最强,留下来阻击辽国的援军,确实比较合适。
而且,西军向来内部抱团,排外。
所以,张宪愿意留下来最好不过了。
临分别前,张宪嘱咐杨可世:“一切以成大事为先,不可妇人之仁。”
杨可世眼中寒光一闪,道:“张将军放心,某家必不误国事!”
言毕,杨可世就率领宋军杀入城中。
杨可世率军入城,长枪直指街巷深处。巷口辽兵刚举起长盾,便被身后宋军以神臂弓攒射,箭矢穿透木盾缝隙,将数人钉在土墙之上。
宋军骑兵随后发起冲锋。
不多时,胆敢抵抗的辽人的染红了半条街巷。
街角处,十余名辽兵依托民房顽抗,箭矢从窗棂间射出,擦伤一名宋军骑兵的手臂。
杨可弼怒喝一声,翻身下马,提刀冲至房门前,一脚踹开木门,刀光闪过,门后两名辽兵当场毙命。
后续宋军鱼贯而入,屋内很快传来兵刃碰撞与惨叫。
片刻后,宋军提着辽兵首级走出,将其悬挂在屋檐下,以震慑残余敌兵。
城中心的辽军衙署外,数百辽兵列阵死守,张弓搭箭指向宋军。
杨可世挥手示意,数十名携带虎蹲炮的炮兵上前。
虎蹲炮被大宋炮兵迅速架在青石路面,炮身底部的铁爪深深扣进砖缝,炮口斜指巷口列阵的辽兵。药线被火星点燃,“滋滋”声中,辽兵前排长盾手刚将盾牌死死抵在地面,炮口便喷吐出橘红色火舌。
铅弹裹挟着碎石与硝烟,如暴雨般砸向辽军阵前。前排长盾瞬间被洞穿,木盾碎片混着铅弹嵌入后排士兵躯体,阵型如被巨锤砸中般出现缺口。未等辽兵重整队列,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炮声震得街巷两侧民房屋瓦簌簌掉落。
几名辽兵试图举刀冲锋,刚冲出两步,便被飞溅的铅弹击中,身体如断线纸鸢般摔回阵中。残余辽兵见盾牌与长枪在炮火前毫无抵抗之力,阵型彻底溃散,纷纷转身向衙署内逃窜。
宋军轻骑兵立即追上去掩杀。
不到一个时辰,可敦城内抵抗渐弱。
杨可世站在衙署门前,望着手下将投降的辽兵集中看管,又命人封锁粮仓与军械库。
此时,城外传来隐约的厮杀声,他知道那是张宪部正在阻击辽军援军,随即下令加固城门,派高世宣和杨可弼率领三千人马出城助战。
高世宣和杨可弼出城后,就见,旷野上尘烟弥漫,数千契丹游骑如黑云压境般奔袭而来,马蹄踏碎晨霜,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冽寒光。张宪部一千岳家军已列成三排横阵,新型李琳铳枪口斜指前方,枪托稳稳抵在肩窝。前排士兵扣动扳机,“砰”的整齐枪响震彻旷野,铅弹如密集雨幕射向敌骑。冲在最前的数十名契丹骑士应声落马,战马受惊扬起前蹄,将后续骑手掀翻在地,阵型瞬间乱作一团。
未等契丹人重整,第二排新型李琳铳再度齐鸣。铅弹穿透骑兵皮甲,在躯体上炸开血花,奔袭的马蹄声渐缓,旷野上满是战马的嘶鸣与士兵的哀嚎。少数突破火力网的契丹骑士,刚举起弯刀,便被第三排士兵用枪托砸落马下,随即被刺刀戳死。
辽将见正面冲击无果,下令分兵两翼包抄。
张宪早有防备,命左右两翼各两百人转向,形成扇形防御阵。
两翼燧发枪交替射击,铅弹在旷野上织成密集火网,包抄的契丹游骑纷纷倒地,尸体与战马堆迭成两道屏障,阻断了后续冲击。
见此,高世宣和杨可弼果断率兵加入战团。
双方激战了半个多时辰,辽军渐渐不支。
这时,远处烟尘滚滚,正是岳飞亲率五千人马前来增援。
见此,辽军哪还能不知道,他们大势已去,纷纷撤军。
岳飞亲自率大军追杀了辽军几十里,将他们撵过土拉河,才收兵。
这时,后上来的童贯,已经派宋军去接管了可敦城周围的一众马场,得好马十几万。
童贯并不满足,让俘虏带着宋军去更远处的马场,争取将可敦城这里的好马一网打尽。
三天后,陆续有消息传回来。
出去找马场的宋军,又找到了几个马场,再得好马六七万。
不过,坏消息也有,不少辽国溃军,以及当地的小部落,趁火打劫,也弄走了不少马匹。
按说,有这样的战果,其实就已经很好了。
可童贯并不满足,他让人在可敦城上立满大宋的旗帜,并以大宋朝廷的名义向周围的小部落派人,宣读赵俣的圣旨,要求这些小部落前来归附,不然杀无赦,另外,童贯还准备干一件大事——封狼居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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