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魂关大营深处,一片被清空的场地上,巨大的铁笼如同炼狱熔炉,其中烈焰翻腾,发出噼啪爆响。
一只只灰暗的鸟雀在火海中疯狂扑撞,发出凄厉的尖鸣,最终化作焦黑的残骸。
四周,精锐士卒手持长矛火把,严密警戒,形成一道滴水不漏的包围圈,绝不容任何一只漏网之鱼逃脱。
不远处一座营帐前,帐帘高卷。
姜尘负手而立,凝视着那冲天火光,跳动的火焰在他深邃的眸中映出明暗不定的光影。
他并未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帐内,敲打在那个被悬吊着的黑衣女子心上。
“看着你的心血化为灰烬,感觉如何?现在开口,尚能免受皮肉之苦。告诉我,你们是谁?培育,运送这些疫病之鸟,究竟意欲何为?”
“还能有谁,自然是精图国。”
一个带着异域口音的女声抢先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高亢。
“我们北方部落此刻南下,精图便要趁乱东进,坐收渔利。”
姜尘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另一侧被单独关押的穆月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我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位尊贵的客人。”
他踱步至穆月的牢笼前,语气玩味。
“话说,你的那位舅舅,似乎并没把你这位外甥女太当回事啊,这么久了,连一点赎人的消息都没有。”
穆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却倔强地扬起下巴。
“他们会给你一个无法拒绝的价钱,换我回去。”
姜尘闻言忍不住抬了抬眼眉。
“这么有信心?”
“你若等得不耐烦,现在杀了我便是。”
穆月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诡异。
“待我舅舅日后发现时,那场面……想必会很有趣。”
姜尘眯起双眼,审视着她脸上那决绝中带着疯狂的笑意,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你是,种子?你父亲,将你培育成了种子?”
穆月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瞳孔微缩,紧紧抿住了嘴唇,以沉默作为回答。
姜尘见状,了然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几分冷意。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你父亲不惜耗费部落过半的财富,也要将你赎回,不是为了亲情,而是为了保住他精心培育的,最珍贵的种子。”
“种子?”
一旁的林妙音闻言面露疑惑。
祁连雪抱剑而立,冷静地解释道。
“他们部落中,历代祭司,首领或某些特殊职司者,皆需身负独特天赋,此天赋并非随机传承,他们会挑选血脉最为纯净尊贵的女子,自幼以外界鲜有人知的秘药,秘法精心培育,待其长成,便成为种子,轮流与那些身负职位的男子结合,以确保他们的后代能稳定继承那些特殊的天赋与能力。”
“可她的父亲就是前任首领,与……”
林妙音闻言忍不住蹙眉顿了一下,而后开口。
“而且,已经死了。”
“正因如此。”
祁连雪看向穆月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她父亲死后,没有了首领那股源头,那么作为种子的她,更需要与部落中众多拥有首领血脉的男子结合,直到……诞下那个继承了首领应有天赋的子嗣为止。”
姜尘的目光再次锁住穆月,语气笃定。
“你的舅舅,现在的部落首领,并不知道你父亲将你培育成了种子,对吗?否则,他绝不会让你潜入敌境,行此险招,而你,也从未告诉他这个秘密。”
穆月并未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被吊在半空,琵琶骨被透骨钉贯穿的黑衣女子,本该因剧痛而萎靡,此刻却忽然抬起了头。
散乱发丝间,那双眼睛锐利得惊人,直直射向一旁的穆月。
她的声音带着疼痛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穆月最敏感的神经。
“身负延续血脉,稳定部族的重任,却隐瞒身份,将自己置身于如此险境……”
她微微转动脖颈,冰冷的目光投向牢笼中的穆月。
“作为前任首领唯一的女儿,你对得起那些将希望寄托于这份血脉上的子民吗?”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帐内几人都为之一怔。
穆月更是猛地转过头,眼中燃起被刺痛和羞辱的怒火。
“你一个将死之人,又懂得什么?!”
黑衣女子无视她的驳斥,语气冰冷如西境的寒风,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我不管你为何而来,我只知道,既是种子,就不该让自己陷入绝境,更不该将自身的存亡,交由敌人掌控,你,失职了。”
“你又懂什么?!”
穆月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声音尖锐起来。
“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被挂在这里,像块风干的肉,镇北王府的透骨钉滋味如何?我告诉你,这不过是开胃小菜!你若再不开口,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你可别指望有人同情。”
“我失手,是时运不济,意外所致。”
黑衣女子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傲然。
“别把我和你这种自寻死路的蠢货,相提并论。”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惊怒如火,一个冰冷如铁,无形的刀光剑影在空气中交织。
就在这时,一旁抱着肩膀看了许久好戏的姜尘,忽然懒洋洋地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轻轻拍了两下手。
啪,啪。
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僵持。
“精彩,真是精彩。”
他踱步上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看戏。
他停在两人中间,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恶劣趣味。
“看你们精神头这么足,聊得这么投机,要不,我先放你俩下来,打一架?”
两人似乎终是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对视一眼后便避过对方的视线,谁也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