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武帝时期,民间有一种古老的诅咒方式,就是弄块小木头,用小刀大概雕刻成人类的模样,然后可能还会在上面写上谁谁谁的名字,或者钉上几根铁钉、扎两根针什么的,埋进地下。
人们坚信,那个被怨恨的人一旦受到这种诅咒,会跟小木人达成某种意义上的联系,一样会被扎或者被埋。
这就是巫蛊之术。
征和二年,有人告发丞相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说他往地里埋了个小木人,嘴里还念叨着皇帝陛下的名字,看样子是要用巫蛊咒诅咒陛下快点死呦~
刘彻一瞅,额贼你妈!
于是,位高权重的公孙贺和公孙敬声父子俩,就被这种如今看起来有些荒诞、甚至是有些离谱的罪名,被捉拿下狱弄死了。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由于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一起睡过觉,所以连带着阳石公主、长平侯卫伉等人被连坐诛杀。
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卫伉你可能没听说过,但他爹和他表哥你一定听过——
卫青,霍去病。
汉武大帝很生气,总觉得还有刁民想害朕,于是叫自己的宠臣江充去查,看看还有哪些瘪犊子玩意儿意图不轨,想要咒自己死。
江充得到命令后,一边栽赃陷害、一边用酷刑逼迫别人认罪,还让他们指认同伙。大臣百姓们在惊惧之下,胡乱指认他人,一时间人心惶惶,数万人因此被杀被流放。
另外,江充和太子刘据关系一向不怎么好,要是等到武帝挂了、太子继位,他不废了么?
于是,他诬陷太子谋反。
刘据因为内心恐惧,直接起兵先发制人,诛杀了江充。但很快就遭到了来自爸爸的毒打,被武帝派兵镇压。
最后的结果是,刘据兵败逃亡,后来自杀了。
皇后卫子夫,因为协助儿子起兵失败,也自杀了。
这件事尴尬的地方在于,事后武帝觉得自己逼死儿子和老婆,都是受了下面人的蛊惑,所以帮他平叛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样没能逃过一劫。
emm……属于是双方都团灭了。
参与此事的个人和势力没有一个赢家,反倒便宜了一直置身事外的霍光,十几年后,这哥们直接能决定谁可以当皇帝,谁不可以。
事情的起因和经过、背后隐藏的阴谋和真相,我们今天不做探讨。唯一要从中吸取的经验教训是,要从过去看到规律,用在今天,尽可能的避过祸害。
一千年后,大郑王朝的蓝田郡王种平被秋官、冬官联合弹劾参奏,就是一个特别不同寻常的信号。你甭管事情的起因是啥、都有谁下场参与、理由有多么荒诞和滑稽,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有人要掉脑袋了。
因为万变不离其宗,朝臣们就像自家地里的庄稼,需要定期收割。这样既打下了粮食,来年还可以再换个作物种种看。
可如果你放着不管、任由他们疯长,那这地基本就荒了,再想清理可就费劲了,而且重新培养土地肥力也不是简单的事,耗时耗力。
当然,这种局面也并非无解之局,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大到满盘都是车,那对方所谓的棋路招数,在你面前就是一个笑话。就算是AI来了,照样也得懵逼!
详情请参考李世民,唐高祖李渊在隋朝同朝为官、并且支持他创业的老兄弟们;因为太子李建成听话、尊老所以选择支持他的旧贵族老爷们,有几个留下姓名呢?
史书上只能看到“独孤”、“裴”之类的只言片语,这还是那些盛极一时、强到实在无法掩盖的,更多的则是大雪无痕,被埋在厚冰冻土之下。
跟我玩?
彻底把你在人间存在过的痕迹抹去啊混蛋!
谁也不是傻子,现在保种平,就是在保韩登,保韩登就是在保文若。
乾元殿上争吵不休,双方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从法律、道德、人性和事实等各个方面探讨着种平当年在破蜀之后,用武力血腥镇压反叛和滋乱的合理性和合法性。然后再商议要不要把他衣服扒了丢进大牢里,开除大郑国籍和人籍。
乾元殿慢慢变小,变得像一张棋盘,周围一片漆黑和虚无。文训那张不带有任何表情的脸从黑暗中隐现,慢慢浮在空中,眸子微微晃动,盯着大殿里的小人们。
像是宠物博主盯着一群自己饲养在玻璃罩子中的蚂蚁。
只是,看了一会儿后,他突然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微微抬起头——
一张坚毅又不失温和的脸同样浮现在他对面的虚空之中,先是冲着他一笑,然后自顾自的低下头去,跟他刚刚一样,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乾元大殿里的朝臣们。
哎……贤侄,你怎么不在里边?
呃……陛下,你是知道我的呀~
这场“关于种平杀人对错与否”的朝堂辩论赛,最终因为韩登暴起给了唐秉闻眼窝子一拳,从而彻底失去了融洽的氛围和友好的交流,上升到肢体接触层面。数十名朝臣在乾元殿里举起笏板就往对方脑袋上招呼,纷纷大骂对方是国之奸贼!
一方说对方是残害忠良、妄图搅动大乱的奸佞小人!
另一方说对方是居功自傲、目无法纪的骄兵悍将!
其实无论他们怎么吵,吵出个什么结果来,文训都不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文若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怎么给自己写报告。
这决定着他能否成为继自己之后的下一任帝王。
爸爸的老朋友们,你压得住吗?
你的那些小朋友们,你真的能驾驭吗?
你如果不行,老爹我就要亲自出手了,我是说过不动那九个影响力巨大,功高震主的家伙,但我可没说不动他们的下属、亲眷和随从。
得罪人的事,爸爸来做,交到你手里的,应该是一个完全在我们文家掌控之中的天下。
另外,如果你不行的话,你也下去。
这是关系到文家全族性命和荣辱的事情,马虎不得、仁慈不得、更犹豫不得!!
否则,先周哀帝和末皇后、宗室子弟以及周元昭的惨烈下场,就是我们文家未来的真实写照!
御林银卫们冲进大殿,费劲巴拉的把这帮祖宗们隔开,庄严肃穆的大殿里满地都是笏板、官帽、官靴和官员,双方犹自跳着挥拳,手指对方赞口不绝。
文若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深吸了一口气后,转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杜宣。
“右相,这札子你来写吧,交由父皇御览。孤身体不适,先回东宫了,今日……便到这儿吧~”
杜宣十分吃力的动了动身子,脖子好像都快要撑不住脑袋了,努力朝着文若点了点头后,咳嗽一声,答道:
“老臣遵命。”
中书门下:蓝田郡王种平,征蜀期间御下不严,纵兵劫掠,多有杀伐,以至民皆怨愤。故而削食300户,去柱国之勋,无旨不得擅离封地。
另有西南行营都尉张元亨、校尉赵善相……等二十七人,去勋罢爵,交由刑部审讯问察。若罪行属实,宜按大郑律令秉公办理,以示臣民,以警后人。
西南行营里的原关中军将领,被十分精准的连根拔起,问罪下狱。空出来的位置,被川蜀和荆楚的年轻将领接替。
虽然西部行营没有受到影响,但关陇势力在西南地区、荆楚地区的影响力、尤其是军事上的影响力受到了严重削弱,这等于变相削弱了韩登的实力。
东宫,观雨亭。
文若双手背负在身后,望着亭外凄风吹拂过水面,夏日遗留下来的残荷未摘,留得听雨声。
年轻的太子浓眉微蹙,健硕的身躯此刻也不禁有些微微佝偻,亭子飞檐曲起,黑色的瓦片上不时有水珠嘀嗒落下,阶前透明如镜。
爹,我们父子相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从二弟庐州谋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再信任我了吧?
不……不对,
或许从你七年前登基称帝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关系便不再像从前那样血浓于水、亲密无间了,我们依然默契,只是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们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吗?
远处的月门下,韩意伸手止住了随行的侍女,从她们手中接过雨伞,单手捏着裙子,踩着石子路款款来到亭中。
将伞收起来放在一旁后,韩意轻轻走到文若身旁站定,先是看了一眼丈夫的侧脸,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荷塘里的水面涟漪,朱唇轻抿。
文若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温柔的将妻子搂进怀里,一言不发。
当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还在家中等着我回来,想到你没有我会孤独无依,我就会重拾信心,带着爱与勇气和自信去战斗。
“那一晚,国服003听了一夜的雨,决定硬刚国服001。”
——《大郑往事》,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