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杀朱如海。
除了不屑他那副左右横跳的墙头草作派。
陈木还考虑到两个原因。
第一。
朱如海不是普通的降兵,更不是战场上被俘后,为求活命而被迫掉转刀刃的士卒。
他是南虞的天策大将军,是天下兵马的统帅。
他的身份,影响力太大。
今日若接受了他的投降。
就等同于向天下所有的南虞将士,传递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投降北莽没事,叛国求荣也没事,等风头不对,再降回来就是了。
若真如此,日后谁还会为国死战?
谁还会坚守忠诚?
这个口子,绝不能开!
第二个原因,则更为现实。
这场夜袭,已打到最关键的时刻。
经过一夜鏖战,他们已是强弩之末。
但完颜洪主力未退,正虎视眈眈。
一旦让他反应过来,集结北莽骑兵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陈木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辨别朱如海投降的真伪。
更不可能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样一个刚刚还在对自己刀兵相向的叛将。
与其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不如……
快刀斩乱麻!
以雷霆之势,斩杀叛首,彻底击溃敌军的心理防线,方为上策!
“叛首朱如海已死!”
陈木挑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骑上一匹马,四处奔走,放声大吼。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归降!归降!”
谢弦和马迟,立刻会意,带着手下的士兵,将同样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高喊出来。
起初还有人对此将信将疑。
以为这不过是陈木在模仿朱如海,虚张声势。
但很快,当他们看清那颗被高高挑在枪尖之上的头颅时。
所有的侥幸,都化为了惊骇。
朱如海,是真的死了。
帅旗倒了。
主将也死了。
而对面的那个红甲战神,还拥有着超乎常理的恐怖力量。
这还打个屁!
“铛啷……”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这个动作,仿佛会传染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我降了!我降了!”
“别杀我!我是被迫的!我是南虞人啊!”
“南虞人不打南虞人!”
投降一旦开始,便如同雪崩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战斗,就此平息。
但陈木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最大的危机,还未解除。
“快!”
“谢弦!带人把那些财物运走!运回城里!”
“马迟,带人去北面,造出点声势来!盯紧那些北莽人!”
“动作都快点!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命令被一条条地发布下去,所有人都立刻行动起来。
当众人收拢了降兵,将一箱箱金银财宝送往肃马城时。
天边,已泛起一抹鱼肚白。
……
远处。
晨曦的微光,照亮了完颜洪沉静的面容。
他已经集结幸存的北莽骑兵,重新稳住阵脚。
也从放出去的探马口中,得知了战场上的大致情况。
朱如海败了。
而且败得……
如此之快,如此之惨。
“废物!”
耶律赫鄙夷地啐了一口,“牛皮吹得震天响,说什么一万人就能攻下肃马城。结果不等攻城,在外面就一败涂地了!”
“并非朱如海无能。”
完颜洪却是摇了摇头,客观评价道,“若真是拉开阵势,正面交锋,以朱如海调兵遣将的能力,陈木那点人马,未必能占到便宜。”
“可问题就在于,陈木根本没给正面交锋的机会。”
“从夜袭开始,他就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将局势拖入了他最擅长的贴身肉搏之中。”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朱如海的帅才无从施展,而陈木的匹夫之勇,却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完颜洪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从浑河的水战,到今夜的夜袭……
这个陈木,总是能敏锐地洞察战局,选择对他自己最有利的战场。
此人,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帅才之智。
是个劲敌!
“还有那种神秘的武器……”
完颜洪又想起手下的描述。
“看着像是个铁球,扔出来会爆炸,威力比烟花要大上数倍!最关键的是,能惊扰战马!”
他沉思着。
按理说,陈木鏖战一夜,必定是人困马乏。
那种神秘的武器,数量也应该有限,多半已经用光了。
此刻,若是率领骑兵,发动一次冲锋,有极大的概率,能一举将其全歼。
但……
万一陈木还有什么后手呢?
这个年轻人,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稳妥起见。
还是先撤吧……
“大君!”
一旁的北莽猛将赫连铁木,看出了完颜洪的犹豫,主动请缨道:“末将愿领一千铁骑,前去冲杀一番!试探一下那陈木的虚实!”
完颜洪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点头。
“去吧,切记,不可恋战。”
“末将明白!”
赫连铁木领命,当即点齐一千名精锐骑兵,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朝着那片刚刚平息下来的战场,冲杀而去。
……
“北莽骑兵来了!”
刚刚投降的南虞士兵,看到北莽骑兵杀来,顿时一阵骚动。
谢弦马迟等人,也是皱紧了眉头。
打了一夜。
他们此时已疲惫不堪。
震天雷、弩箭都已打光了。
刚刚收编的降兵,更是对北莽人畏惧至极,听到那马蹄声,不少人已吓得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队形松散、士气低下。
北莽骑兵的这次冲锋,犹如打蛇七寸。
一个不慎。
只怕会满盘皆输!
“别慌!继续走!”
陈木也有些累了,全身都被汗水打湿,黏在衣服里,极不舒服。
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
没有半点慌乱。
这份平静,让有些波动的军心重新稳定下来。
就连那些降兵,也都松了口气,不再去听远处的马蹄声,只闷头赶路。
“我去断后!”
薛听雨拍马来到陈木身边。
这女人。
体力倒是不错。
陈木瞥了她一眼:“待着吧,用不上你。”
“你还有后招?”薛听雨问。
“当然。”
陈木抬头,看向肃马城墙。
薛听雨也仰头望去。
只见那城垛之上,有两根黑乎乎的粗管,探出头来。
……
“准备放箭!”
赫连铁木带领的千骑,越来越近。
所有人都弯弓拉弦。
即使在快速奔跑的战马上,他们的手依然平稳有力。
马上就要进入射程。
赫连铁木举起右手。
“放……”
正要下令。
肃马城的城头之上,却突然响起了两声沉闷的雷鸣!
“轰!”
“轰!”
两颗黑色铁球,划破长空,呼啸而来!
其中一颗,精准地落入了赫连铁木的骑兵阵中!
“轰隆——!”
被铁球撞到或擦到的数名骑兵,瞬间化作血花爆开。
那巨大动能带来的声势,把战马吓得够呛,顿时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另一颗炮弹偏得过分,却刚好落在距离完颜洪帅旗,不到百米之处!
掀起的泥土和碎雪,像是一簇烟花在地面上爆开。
完颜洪的瞳孔猛地收缩。
果然!
陈木还有后手!
而且,这又是他从未见过的武器。
“鸣金!把赫连将军叫回来!”
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完颜洪拨转马头,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