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薄的绵绵小雨,是昨晚上雷暴雨的余韵。
仿佛没有什么危害,只会起到给不眠的人们助眠的效果。
而就在这淡淡的适合睡觉的氛围中。
轰隆一声。
小安村背面那座巍峨的大山,山腰处突然开裂,又是咔嚓一声,那开裂的点,裂缝越来越大。
碎石全都滚落下来,带着大片大片的泥土。
重重的滚落,砸在山脚下,将山脚下连成一片的房屋全部压塌,掩埋。
当然包括房屋里的人。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
山塌了。
远处房屋正对着大山,听到动静从床上跑出来看的村民傻眼了。
山脚下原本整齐排列的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乱七八糟的石头和泥土。
绵绵雨丝中,甚至还有许多尘土在飞扬。
他们闻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的气息。
谁能想到,不是在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的深夜里,而是在这清晨的绵绵细雨中,山就这么轰然塌陷了。
“这,这,祖辈世世代代所居的地方,几百年都不曾塌过啊……”
小安村的村民腿软了,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不仅他,这个巨响,整个村的村民,包括周家村全都被惊醒了。
慌乱,不安,忐忑着,他们迅速起床,斗笠都忘了戴。
冒着小雨来到山脚处,望着被山崩糟蹋的没有一片好地的山脚,嚎啕大哭。
这被埋的房子里,大多都是很亲近的亲戚,再不济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邻居,结果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死了啊。
“呜呜呜我可怜的弟弟……我可怜侄子侄女啊……我就应该让你们这几天住在我家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这话哭出了小安村村民们的心里话。
他们此时的心情格外复杂,内心有一股想要喷涌而出的悲愤,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周家村村长的提醒竟然是对的,这山真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崩了。
都有提醒,并不是一无所知,他们怎么就不听别人的话呢。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只要他们听了提醒,重视起来,别睡这么死,或者直接暂住别人家几天,怎么会死啊。
他们心里格外痛惜,格外愤恨。
恨他们自己,为什么不听好人言……为什么对自己的命都不重视……
这念头在他们心里盘旋着,不停地想,不停的想,几乎形成了一个死结,彻彻底底的打不开的死结。
小安村村长来了,面色紧紧绷着,浑浊的眼睛里发红,透着疲惫的血丝。
他什么也没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假的,没用的。
哪怕心里那股悔恨几乎要化作滔天巨浪将他活生生给淹没了,他都只能强忍着,等着夜里悄悄无人的时候才能展露自己的痛恨,早知道,早知道绑都应该把他们绑走,不应该让他们留在这里。
周家族长早就提醒过的呀。
小安村村长还是没忍住流下泪来,他不该不信的,不该只是轻描淡写的提醒村民的。
他们都熬过了两三年被土匪支配的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土匪都灭了,能够过上正常的百姓生活,结果就这么没了。
“村长……”
村民们看到村长,都用泪眼向村长投去悲伤悔恨期待的目光,他们渴望这个领导者,能够给他们指示,带着走出这片阴霾。
村长抬手,“大家伙儿帮帮忙,把他们给挖出来,都挖出来吧。”
众人抹了把眼泪,便开始拿着工具动手了。
过了片刻。
周家村许多男人也拿着工具前来帮忙,铲子,扁担,簸箕,直接就这么加入了挖人的队伍中。
就这么默默无言,一心做事。
周家村也是有几户住在山脚下的,但他们经过提醒后,都不怎么往屋里去,天气好就在自家睡觉,也会安排人守夜,下雨的话,就直接睡在别人家去了。
也因此,凌晨的山塌了,周家村的人毫发无损。
甚至财物,也只是损失了一间屋子,和一些家具一张床。
要紧的东西,锅碗瓢盆,板车粮食之类的,要么藏起来了,要么放别人家里。
全身而退。
本身也没什么,是大好事。
可小安村损失太严重了,十几户人家,竟然没有一个跑出来的,全都被埋在里头了。
这对比,未免也太过惨烈。
这种强烈的对比,难免会让人心生不甘,委屈,愤恨,不平。
可周家村的村民没有看热闹,没有置身事外,而是帮着他们一起挖人。
想想前几天,周家村村民这么谨慎小心,他们看见是怎么嘲笑人家的。
他们还能说什么。
周家村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做到最好了。
那种愤愤不平又全部转化成对自己的恨,以及对老天的恨,恨自己为什么不听,恨老天爷为什么捉弄人。
众人沉默着把里面的人一个个的挖出来。
才挖了五个人,村民们就有些撑不住了,石头笨拙难背,工程量实在太大。
而且又开始下雨。
天边的雨丝落在每个人脑袋上,脸上,淋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所有人几乎都在雨地里淋着,看着。
周村长看不下去了,上去劝说,“下大雨了,这天危险,有可能还会涨水,咱去避避风头吧,等雨停了再来挖,不急在一时半刻。”
“老兄,喊村民们停下来了吧,逝者已逝,别好好活着的人又受寒发热了!”他劝小安村村长。
小安村村长强忍着悲痛,看向村民们,“大家伙儿,先停下来,收拾东西避雨去吧。”
“这雨越来越大,涨水了,屋里也被淹了,咱得去高一点的地方避雨。”
刚刚周景年去帮他们挖尸体,就找了块平稳的大石头,让她站在大石头上,免得脚上沾上脏水。
现在挖完了,又回去找媳妇,把她背到背上。
对此,众人没有任何异议,像是没看见似的,实则是看多了,没招了。
其他人就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走吧。”
一大家子人,就带着必须得粮食和板车,往高一点的坡上走。
安营扎寨。
扎了几个大棚子躲雨。
又捡了柴火来,开始烤火,把身上湿透的衣服烤干,等待着雨停,水流褪去。
结果,雨并没有停,而是越下越大,水也并没有退去。
“老天爷,这都快傍晚了,怎么还没有停雨哇,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不成?”杜氏抱怨了一句。
“娘说对了。”姜窈道。
还真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