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尘开口问道:“伯父,这东西要留吗?会不会有麻烦?”
沈朗拍了拍弩身,笑了笑:“能有什么麻烦?破阵弩私离县库,对县尉来说可是重大失职。”
“更何况,永年县县丞也该上任了,陈炳绝不敢大张旗鼓地来找。”
“留着吧,说不得以后用不上呢。”
江尘心中算了算时日:“应该还早吧。”
他可是在聚乐楼问过新县丞上任的日子的。
“没有你这档子事,那就还早.......可有了这事,就在这两天了,等着吧。”
沈朗脸上带着自得的笑意,也没解释:
“你们先歇着,等那边闹得差不多了,我们得去陈家看看,不能让局面太失控。”
虽说官府大概率会以安抚为主,但如何收尾也很重要。
极端情况下,要是村民抢了陈家之后还不满足,继续流窜作乱,那事情就完全超出他们的掌控了。
半个时辰后,江尘和沈朗到了陈家门口。
里面人声鼎沸,喧闹震天,咒骂声、争吵声、哭闹声不绝于耳。
就算是江尘请全村吃肉那天,也从没听过这般热闹的场景。
他们到时,几个村民正扒在陈家大门上,想把红木门板卸下来。
见到江尘和沈朗过来,几人立马停了动作。
对着江尘尴尬的笑了下,然后低下头往屋里跑去。
江尘没在意,跟着沈朗走进陈家。
仅仅是半日不到,原本的青砖大院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正宅的大门被拆了,能搬的东西全要搬走。
不用说,金银钱财早被洗劫一空。
甚至陈丰田的尸体,也不知被谁高高挂了起来。
此时,半个村子的百姓,还在拼命的从陈家粮仓往外搬粮食。
有人扛着几袋粮食出来,脸上满是兴奋。
有几个人正扛着粮袋往外走,迎面撞见站在门口的江尘。
顿时放下粮袋,开口招呼:“尘哥儿。”
江尘扫了眼满院狼藉,气沉丹田喊了一句:“都给我停了,你们想造反吗!”
这一声气贯胸腔,顿时院内所有人动作一顿。
看到是江尘,手中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此前江尘猎狼王、分肉发粮,还是积攒了些威望的。
有人低声开口辩驳:“尘哥您不知道,是陈丰田干的不是人事!用毒水泡种子,伪装成良种借给我们!”
“前几年咱们村收成差,全是因为他!我们上门问罪,他还想拿弩箭射人类。差点就出人命了!”
一时间,应和者众,七嘴八舌的开始跟江尘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太乱,他们根本没注意到江尘也在现场,只以为江尘现在才过来。
江尘等他们说的差不多,才轻咳两声,道:“就算陈丰田有再大的罪过,你们也不能这么做事啊,抢走粮食不说,还将人打死了。”
那几个村民这才注意到被挂起来的陈丰田。
神色也瞬间有些慌乱。
方才冲进来时,他们热血上头,几乎每人都给了陈丰田一拳,甚至动了锄头镰刀,也根本没顾上看陈丰田的死活。
有人嘟囔:“就他干的那些事,死十七八次都活该,现在只死一次,算便宜他了!”
其他人立刻附和:“就是!没刨他祖坟,已经算我们仁至义尽了!”
江尘叹了口气:“你们说得轻松,要是官府来了怎么办?”
那人神色一滞,又梗着脖子道:“我们是要回自己的粮食!而且尘哥儿您没听县里的流言吗?”
“之前别的县有个地主,也干了这种事,被村民冲进宅子打死了,粮食、钱财全被百姓拿回去了!”
江尘轻哼一声:“你们怎么没听说,那几个领头的,全被拉出去砍头了?”
“刚刚说话的那几个就是领头的吧,抓紧时间跟妻儿交代一下,官府派兵过来就没机会了。”
刚说话的人脸色骤白,粮袋 “啪” 地砸在地上。
嘴唇颤抖:“尘哥儿…… 您说的是真的?”
江尘当然是编的,嘴上却道:“我也是听罗成县来的行商说的,你说震耳朵假的。”
那男人一听,顿时慌了:“这......这.....是、是张叔领头的!我们不是领头的,跟我们没关系!”
江尘脸色更冷:“张常青根本没进陈家大门,难不成陈玉坤陈丰田是他打死的?”
“可、可是……”
那人急得满脸通红,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张常青确实没冲进宅子,杀人肯定没他的份。
可自己也不是领头的啊,此前的兴奋退去后,村中百姓也开始怕了。
那些站在后面的人,下意识就开始后退,生怕自己被当成领头作乱的。
刚刚说话的几人,见到后面的全都退后,脸上的表情更是快哭了一样:“尘哥儿,你本事大,你帮我们想想办法......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啊。”
江尘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那就停了,听我说。”
“沈先生是贵人,他要是跟官府说清原委,事情还有转圜。”
村中百姓看向旁边沈朗,顿时弯腰拱手:“沈先生救命,沈先生救命啊!”
沈朗没说话,不置可否。
“但你们,也得做个样子出来,把自家这两年抵给陈丰田的田契拿走,最多再背半个月的口粮,其他的都得留下。”
院中百姓,下意识捂住塞得鼓鼓囊囊的胸口,表情全是不舍。
江尘再度变脸:“你们也可以多留一些,留的多,就证明是领头的,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
“我不留,我一点不留!”刚刚被吓得快哭的男人,立马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子:“能拿回田契我就谢天谢地了!”
其他人想想也是。
能拿回田契,还能带走半个月的口粮,已经是意外之喜。
要是贪得无厌,惹了官府追查,到时丢了性命就不值当了。
其他人也依依不舍的朝外边掏东西,一点点堆在地上。
“不要堆在地上,从哪来的放哪去!我们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的,不是来山匪!”
“见了官府,也这么说知道吗!说错了话,沈先生也救不了你们!”
已有些被吓破胆的村民,只得按照江尘说的,将卸下的门板安回去,将拿走的金银细软放到陈家堂屋。
半日过去。
陈家自是不可能恢复原状,但起码比之前的一片狼藉要好得多。
等村民差不多走光,沈朗看着陈家宅院。
还有从房梁上解下的陈丰田的尸体,不由得叹气:“这种手段,日后还是少用为好。”
三山村不过百多号壮丁,若是人再多些,一旦尝到劫掠的好处,就未必是他们能镇得住的。
真闹起事来,就是流民、山匪了,为祸一方,遗祸无穷。
“明白。”江尘也点头,这次,终究是无奈之举吧。
自身实力不够,只能借用外力了。
沈朗又笑道:“只不过,这次你又多了一个劝善的义名,从没有被劫掠过的富宅,还能留下这么多金银细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