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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历史小说 > 大宋悍臣 > 第146章 他道德底线挺低的,好在我也是
作为皇太后的刘娥,虽然不是第一次瞧见士大夫之间内讧。

但是像宋煊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话语,让人吐了血的例子,今日真是让她开了眼了。

刘娥吩咐让御医来给陈尧佐医治。

宋煊却是蹲下来给陈尧佐把脉。

陈尧咨怒目而视:“你还想做什么?”

“别那么激动,他死不了。”

“用不着你说。”陈尧咨松了口气。

“可惜了。”

“你!”陈尧咨发指眦裂。

宋煊站起身来。

他还想着自己也能cos一下诸葛丞相骂死王朗的事迹呢。

果然还是自己的功力不足。

吕夷简这个时候也是走过来,关心一下陈尧佐的身体状况。

至于宋煊给把脉的事,他是相信宋煊的判断的。

毕竟自己女儿那身体,他就能瞧出来。

只不过陈尧佐在这件事上确实不占理,还想要强行扭转。

闹了这么一大通,今日还被宋煊骂的吐了血,只会成就宋煊的威名。

从今往后,怕不是东京城百姓不认开封府尹陈尧佐这个府尹,要认宋煊这个开封县知县了。

如此轰动之事,根本就瞒不住的。

在场的哪一个人是省油的灯?

吕家结党的人是不少,可还有一多半人不是己方的,凭什么要为你隐瞒?

朝堂乱糟糟的。

曹利用也是小跑过来,拉着宋煊的胳膊往自己队伍当中站:

“离那老头远点,万一他有什么大病呢,可不能赖在你的身上。”

曹利用叮嘱完后,又笑呵呵的道:

“痛快,当真是痛快!”

“这条老狗不定在背后想怎么算计你呢。”

“今日把他给骂吐血了,那是他活该,一报还一报!”

张耆也不得不高看宋煊一眼,年纪不大,可脾气不小。

这小子今后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外面,指定吃不了亏。

还没有那些读书人循规蹈矩的坏习惯,如此性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养出来的?

曹利用他真是捡到宝了。

张耆轻轻锤一下宋煊的胸膛表示鼓舞,却发现肉还挺硬。

如此汉子,让他愈发羡慕曹利用找了个好女婿。

不行自己回家也努力努力,再生个女儿出来吧。

要不然光靠着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什么时候能考上进士啊?

宋煊点点头:

“岳父说的对,我可没动手。”

“哈哈哈,你若动手,他指定得死了。”

宋煊这般露脸,曹利用整个人都感觉容光焕发的。

晏殊见宋煊站过来,人多眼杂的,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倒是副枢密使夏竦开口道:

“宋状元倒是伶牙俐齿的。”

“夏枢密使,我只是把事实给讲了出来,他自己个都受不了了,可见他也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讲理,只能装作吐血晕过去。”

夏竦听了宋煊的话,努力绷住自己的嘴角。

怨不得宋煊方才要给陈尧佐诊脉啊。

原来是试探他真晕还是假晕。

这小子,真是得理不饶人。

晏殊悄悄拉了下宋煊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多言。

突然出现这种事,这朝会也是开不下去了。

晏殊觉得方才宋煊有了曹利用的助攻,才会让陈尧佐如此心惊胆颤。

欺辱孤儿寡母这顶大帽子,这也是能在朝堂当中随意喊出来的?

谁被扣上,谁就得心慌一阵子。

晏殊瞧着幸灾乐祸的曹利用。

谁说武将没有心眼子的?

他们才是最切身清楚的知道,哪一点是被皇家严重忌惮的。

谁不知道大宋王朝是怎么来的?

还不是欺辱了大周王朝的孤儿寡母!

这种帽子,能在大宋提吗?

那是绝对不能的的。

看看丁谓想要欺辱孤儿寡母,把持朝政的下场?

如今势力被一扫而空,本人在儋州吃虫子呢。

大宋国策对于武人跋扈的防备是不遗余力的。

他们可太知道皇室的担忧的尺寸了,别以为你是文官,这个帽子就扣不上。

丁谓的例子可就在眼前。

郭皇后她爹郭允恭站在朝堂当中,目睹这一切,轻轻松了口气。

幸亏没有听从自家女儿的主意,要去故意针对这位宋状元。

陈家的下场可是在这里摆着呢。

人家这状元郎当真不是白考的。

喷人的实力,可见有多强。

郭允恭甚至想着回家之后,让自家经营的铺子,主动给宋煊交税去。

千万不能当过了日期后那只被震慑群鸡的猴子。

刘娥直接宣布退朝。

王曾捏着手里宋煊写的奏疏,倒是没有着急上交。

他倒是要瞧瞧陈尧佐还有什么后手。

曹利用直接拉着宋煊去他的办公场所去闲聊。

中间范仲淹还想与宋煊说话,也被晏殊一块给拉走。

此处乱糟糟的,根本就不是能说话的地方。

赵祯也想要与宋煊说话,但是又不得不跟随大娘娘一起走了。

在元丰改制之后,枢密院才从宫内迁往宫外。

东西二府相距不过数百步。

此时的枢密院只有四个房,人数并不多。

这也是在设置初期,皇帝要直接掌控军权的控制,直到后期从天子私属到国家机构的定位转变。

曹利用直接招呼随从沏茶去。

此时屋子内的冰块早就备好了,进来之后,就感觉分外的凉爽。

大殿当中,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如何能不热。

曹利用摘下官帽,扯开自己的衣服,想要凉快一些。

其余人大多如此,唯有范仲淹没有这般。

他倒是吃惯苦了。

众人落座之后,曹利用拿过蒲扇快速扇了起来。

“如今东京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利用挥着扇子看向宋煊:

“女婿,你这开封知县如何这般忙碌?”

“是不是有人故意在背后给你使绊子?”

宋煊靠在椅子上:

“不清楚,反正案子就突然一块涌来了,不过案情算不得什么麻烦事。”

旁人听宋煊说这话,觉得他是在吹牛,但是晏殊是相信的。

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就爱研究大宋律法,在应天府的时候没少在断案上帮助自己。

晏殊始终觉得自己在应天府有好名声,宋煊是出了大力的。

至少治所宋城,在宋煊的帮助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不是假的。

如今东京城,人口太多了,各种突发事件也多。

以往都是民不举官不纠的,自从宋煊上任后,东京城的百姓就突然懂法了。

动不动就来告官。

晏殊一时间也猜不透是有人针对宋煊,还是他名声在外,百姓真的有冤屈。

“半日断五案,倒也是极强的能力了,宋状元不必过谦。”

夏竦扇着扇子鼓励了一句,他也是在基层磨练多年。

像宋煊这样的新手知县,能把案子断的如此清楚明白,当真是少有的人才。

正是因为干过这个差事,夏竦才明白宋煊这个知县当当是有多难得。

更不要说宋煊上来就处理人口如此庞大的赤县!

在东京城内,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他的位置,想要他出错漏。

可宋煊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这才是让夏竦十分感兴趣的地方。

传言殿试时,宋煊被人谋害,直接用冰水洗脸数次。

如此强行让自己清醒的手段过后,还能让自己平复心情,写出夺得状元的文章。

试问古今,不是狠人,根本就做不到。

“其实我是不怕断案的。”

宋煊接过扇子扇了起来:“实则是探案较难。”

夏竦深以为然。

他觉得宋煊这个状元郎是真的肯干。

而不是仗着虚名,每日上值都偷懒,把什么事都交给下属去做。

“这很正常。”晏殊也要为宋煊说话:“无论是证人还是证据都太少了。”

“比如说浴室杀人案,我一点线索都没有。”

“征集无忧洞线索,没有人胆敢来赚这个钱。”

此言一出,倒是让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张耆叹息道:

“无忧洞横行这么多年,朝堂就算派遣军队也不能完全剿灭,在民间,百姓畏惧他们更甚官府。”

“是啊。”

宋煊有些无语的笑了笑:

“据我观察,东京城内只有两种人会活的痛快。”

“哪两种人?”曹利用倒是好奇女婿观察到什么了。

“一个是权贵,另外一个是歹人,其余百姓,甚至诸多官吏活的也十分辛苦。”

曹利用等人对宋煊这话感慨不深,但是范仲淹确实极为认同自己学生说的话。

“我不禁要问,在京师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何在?”

面对宋煊的提问,没有人回答。

或者有主意也不想说。

范仲淹却是开口道:

“东京城内的闲汉太多了,许多人想要活着,要么成为权贵的常随,要么就加入帮派,欺软怕硬混口饭吃。”

留给守法百姓的赛道虽然多,但是赚钱也十分难。

就算是个跑堂的人,那也的自幼拜师。

然后当学徒三年,一连上来几桌,还得看你能不能记住客人的点单能力。

你再完整的复述给厨房,让他们去做,最后你再完好无缺的送到各桌上。

因为许多人都不识字,就算大堂上挂了菜单,许多人也不会去看的,全都凭着堂倌的推荐和脑子。

做的好的堂倌,每月的工钱都比后面的厨子要高。

县衙里的知县每月俸禄也比不过好堂倌的。

但是各条赛道都太卷了,大宋都城内,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想要存下钱十分困难。

那些行会便是光明正大的抱团取暖,地下势力那也算是避免普通人被少收几份保护费。

总之,就是东京城人口众人,但并没有那么多的工作岗位可以提供。

大量的失业人员除了附身于权贵外,只能靠着黑道生存。

宋煊打了个响指:

“范院长与我想的也差不多,所以我想要招纳无忧洞内藏身之人,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雇佣他们清理沟渠。”

“清理沟渠?”

范仲淹点点头,若是官府雇佣百姓也还行。

一般这种活,都是分派的,官府白女票百姓的劳动力就成。

“你要抓他们去干活?”

晏殊觉得宋煊提出的这个主意颇有些纸上谈兵的意思。

不说抓人这种事,尤其是这种活完全可以让厢军来做。

“抓算怎么回事?”

宋煊伸手比划了一下:“既然是雇佣,当然是花钱啊,反正又用不了多少钱。”

“你哪里来的钱?”

“我收的税钱啊!”

“税钱?”范仲淹眉头一挑:

“如今还没有到收夏税的时候,更何况今年一旦黄河水泛滥,周遭的良田很难躲过去的。”

“我收的是以前他们不曾缴纳的欠税。”

宋煊嘿嘿一笑:

“如今我开封县钱多的花不出去,自然是要做些便民的工程。”

“钱多的花不出去?”夏竦看着宋煊道:

“那些欠税的正店,当真肯给你缴纳欠税?”

“嘿嘿。”

宋煊笑了笑没过多解释。

范仲淹最近一直都在纠缠刘从德贪污黄河工程款的事,未曾关注其余事。

现在听着宋煊搞来了钱财,倒是颇为赞赏。

唯有晏殊轻微叹了口气,宋煊如此行径,把手伸进了旁人的碗里给光明正大的捞出来。

谁不会记恨他啊?

人世间最难做的事,就是把别人的钱掏出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不过晏殊一直都佩服,宋煊是一个敢想敢干的性子。

晏殊也能理解,要是宋煊畏畏缩缩的,说不准他在那个家庭环境当中,就不会如意的成活到如今。

张耆摸着胡须道:

“疏通沟渠是一件大事,黄河水泛滥,水淹东京城也是一件麻烦事。”

“若是人手招收不够,枢密院还是可以动用厢军来帮你的。”

“最近东京城百姓都在谣传下大雨会水淹东京。”

“贤侄,你可是提前做了规划?”

宋煊挥舞着扇子笑道:

“早已提前测量划分了,若不是出了无忧洞这事,我打算是用监狱里的这群犯人去做这种事的。”

“犯人?”

晏殊止住挥舞的扇子:

“为何会想要用他们?”

“光关着犯人他们也不会悔改,我打算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教育,要不然总是白吃饭也无济于事。”

“干的好会结算工钱,这样等他们出去了,也能有笔钱立足,减少重复犯罪的概率。”

宋煊倒是极为诚恳的道:

“许多人都缺乏工作赚钱的机会,我给他们提供一些活计,相当于朝廷给厢军那些士卒果腹的机会,只不过犯人干活赚钱的机会不会太多罢了。”

晏殊思考了一会,又摇头道:

“十二郎,若是此地不是东京城,你这样大胆的干,没有人会阻拦你。”

“可这里是东京城,一切都要稳妥为主。”

“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想要给你背后使绊子呢。”

“不错。”

曹利用也认同晏殊的话。

因为他始终认为晏殊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而且也懂得保护自己。

自己这个女婿什么都好,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仗着自己年轻,行事作风颇有些无法无天的意思。

谁的面子都不给!

“而且天下各地若是效仿,怕是会出现更多的乱子。”

听着几个人的劝告,宋煊挥舞着扇子往下一压:

“诸位都听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我宋十二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我又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只要我宋煊不违反大宋律法。”

“我想做甚,就做甚!”

宋煊这话一出口,曹利用眼睛一亮。

不愧是自己的好女婿,说出来的话就是振奋人心。

“何须向他人解释!”

曹利用觉得分外的提气,必须要记下来,回头在他人面前装逼。

人这一生,不能装逼,还有什么意思?

晏殊却是觉得宋煊过于降低自己的为人标准了。

他明明可以本着大儒甚至圣人的方向去走。

一句不违反大宋律法。

那道德方面,对于宋煊的约束,就极少了。

北宋士大夫群体,因为参与政治度较高,所以在道德方面,还是有着相当强的约束的。

饮酒作乐,甚至互送姬妾,那都是风流趣事,与道德好坏没有必然的关系。

因为流行!

范仲淹是教过宋煊的,他知道宋煊就是这个性子,所以见怪不怪。

况且宋煊这个打抱不平的性子,可是要比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还要激进,范仲淹以前只想着自己在前面扛着,护着宋煊这群学子们。

奈何如今宋煊冲锋在前的次数,并不比他这个当夫子的少。

夏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倒是觉得宋煊是个真性情之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与武将们混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毕竟在士大夫的眼里,武人那能有什么道德?

细数下来,那也就是曹彬类人一点,其余武将不提也罢。

最重要的是夏竦也十分欣赏宋煊的此番言论。

毕竟他也是一个“有才无德”之人。

在他死后,宋仁宗要给他文正的谥号。

毕竟这在当时文人最高的谥号,但是以司马光为首疯狂抨击夏竦他不配。

最为重要的文正这个谥号,还是司马光给提出来的“无以复加”。

“好一个何须向他人解释。”

张耆站起来,走到宋煊面前:

“好小子,想干就干,如此少年心气,我等都已经被世俗磨平了。”

“光是这份心气,我们这帮老头子可就比不过你了。”

女子三十岁就是徐娘半老了。

男子在三十五岁就可以自称老夫了。

毕竟他们的平均寿命都不长,活到七老八十的始终是少数人。

苏轼正值壮年,因为乌台诗案被贬,三十七岁就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不错,想干就干,况且疏通沟渠,那也是为百姓做实事,我看谁敢弹劾你?”

曹利用哈哈大笑着:

“爹支持你,到时候谁弹劾你,我就去揍谁。”

宋煊莞尔一笑:

“岳父还是暂且退下,小婿也略懂拳脚。”

“哈哈哈。”

众人登时大笑起来。

倒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宋煊会在大殿上,动用拳脚这种事。

根本就没可能出现嘛,大家就当人家翁婿之间打趣。

张耆随即又开口道:“贤侄,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张叔父待我与我岳父没什么分别。”

“哈哈哈。”

张耆很是满意宋煊的话,就算是假的,可听起来那也是极为舒心呢。

这就是情商。

“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帮我历练历练他,如何?”

“啊?”宋煊眼里露出异色:

“张叔父没有在说笑?”

“没有。我的三子张利一有些不成器。”

张耆悠悠的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学了些拳脚,就能在军中立功,不如跟着你在东京城历练历练。”

“毕竟疏通沟渠,也需要有人看守犯人干活。”

张利一的孙子是平定宋江起义的张叔夜。

“还是张叔父想的全面,我这正缺人手呢。”

宋煊展颜一笑,给了张耆这个面子。

“哈哈哈。”

张耆登时大笑起来:“我就愿意与贤侄聊天。”

圈子这种事,哪一个能拒绝其外。

宋煊有自己的应天书院圈子,可东京城内,也有各自的圈子。

“走,咱们去樊楼吃一顿。”

张耆见宋煊应下来,直接就做主了,反正现在也快要到了该吃饭的时间。

众人也没拒绝。

于是众人便跟着张耆前往赴宴,这种事在大宋官员是极为正常的。

枢密院也有固定的“招待费”啊!

不吃白不吃。

宋煊让王保去通知县尉班峰等人随他前往樊楼。

待到了樊楼门口,便有专门的小厮过来,帮忙“泊车”。

此楼也叫白矾楼,乃是东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其奢华程度堪称天子脚下第一风流地。

宋煊再次抬头,五楼相峙,飞桥通连。

这要是过来抓人,当真是有些不好抓,得派人守住五座桥的桥头才行。

樊楼门前竖立着朱黑木条互穿而成的杈子。

这在魏晋以来,要官至三品以上的府第才有资格用。

可樊楼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用了,也没有人追究。

不过,它竖着可不是为了挡客,而是提醒你下马下轿,还有专人伺候,类似代客泊车的服务台。

正门搭建了彩楼欢门,用彩绸、鲜花、金箔装点。

门前立红纱栀子灯,象征此处乃“风流之所”。

宋煊没想到人家用金箔,在人口繁密的东京城,都不怕被人给悄悄偷走,看样子是极为自信呐。

官员到此,堂倌连忙去请掌柜的。

门口两个迎宾伙计,这二人长得高大,穿着极为华贵的工作服,喊着欢迎贵客光临樊楼。

樊楼钱掌柜的主动出门迎接,脸上带着笑:

“不知张侍中大驾光临,实在是罪过罪过。”

“无妨,此乃临时起意,老规矩给安排一桌。”

张耆毫不在意,他对这些人的态度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左右一个掌柜的罢了。

像张耆这种身份的人,想要在樊楼吃饭。

那必然会先派个小厮过来通知,让他们提前做好迎接的准备。

钱掌柜的迎接张耆等人进去,却是又笑呵呵的对班峰道:

“班县尉,小店最近资金周转不开,还望能够再宽限几日。”

宋煊止住脚步,盯着钱掌柜:

“你的意思是没钱交税喽?”

“原来是宋状元在此,小人眼拙,还望勿要怪罪。”

钱掌柜的连忙躬身开口道:

“实在是樊楼是小人经营,可是花钱交税的事,小人做不了主。”

“前些日子从朝廷购买了一万斤的酒曲,目前没有那么多余额可以付。”

樊楼一年要卖出至少五万斤多酒,这还没有算上他卖给其余没有资格酿酒的脚店的斤数。

“我管你这个那个的。”宋煊甩了下衣袖:“这么说,刘从德他没来?”

“来了,来了。”

钱掌柜心中一惊,脸上继续带着笑。

原来那位爷,是眼前这位爷给派来催收的。

樊楼的买卖红火的不行,说没钱,谁能相信?

这可是大宋的cbd,按照换算,人均五千元的餐标水准。

大宋顶流打卡地。

谁都以来过樊楼为荣。

樊楼每年缴纳的酒税,就在十万贯左右。

“樊楼一直都盼望着宋状元能够前来,奈何宋状元公务繁忙,总算是今日得了空,小人定然会全力以赴的招待好。”

钱掌柜直接岔开话题,他可不想得罪宋煊。

“行啊,等我撂下筷子再骂厨子。”

宋煊指了指跟在自己后面的那群衙役:

“帮他们准备两桌,账就挂在枢密院上,今日我张叔父请客。”

钱掌柜的不敢多逼逼,连忙招呼人请这帮衙役进来。

班峰不敢置信的站在门口:

“大官人当真要请我们吃樊楼?”

王保直接大大咧咧的闯进来:

“让你吃个饭,墨迹做甚,没听说是挂在张侍中头上?”

他虽然不差钱,可也没有来大宋人心中第一楼吃过。

这可是樊楼!

有哪一个宋人不会期待来这里吃饭呢?

班峰还没迈腿,就被后面的捕快们给淹没,直接越过他闯了进来。

平日里大家只能在外面羡慕的流口水,如今得了机会,那还矜持个屁啊!

这兴许是此生唯一一次能来樊楼吃饭的机会。

谁他娘的矜持,谁就是傻逼。

跟着大官人混,当真是有钱又有面,樊楼都来得了。

“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有点骨气!”

班峰怒骂完之后,也是一个大跳直接进了樊楼,唯恐失了面子。

然后他就听见许多捕快嘴里都发出无意义的惊叹声。

这个时候是中午,人不多,等到晚上,那夜景更是一绝。

县尉班峰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总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宋煊回头瞧了一眼,叮嘱道:

“上值期间,谁都不许饮酒,这是张侍中请客,点菜不要太过分了。”

“是。”

王保连忙拍着自己胸脯道:

“十二哥儿安心,我指定监督他们,我全都懂。”

宋煊叮嘱完后,便跟着上了三楼。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北宋皇宫内景。

这个时候,樊楼还没有禁止客人登高远眺,窥视皇宫的规定呢。

供应酒食是樊楼最基础的业务,还有许多文人趋之若鹜的节目呢。

钱掌柜的连忙再次派人去通知,这位宋知县要账可是到了眼巴前。

前有刘从德助攻,今日还有张耆助攻。

可以判断,宋煊就是大娘娘的人。

谁敢轻易得罪他啊?

堂倌连忙亲自侍奉,请几位贵客入座,然后犹如说相声一般,来个报菜名。

无论张耆点什么菜,他都能记住。

就这样,还在旁边放了冰盆,用来给几位贵客降温。

其实范仲淹也是头一次进樊楼,毕竟以他的家境和俸禄,实在是消费不起这里。

早年间同窗好友虽然约定过,定要来樊楼聚一聚。

奈何如今天各一方,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碰面?

范仲淹打量着樊楼,只能说不愧于它的名声,当真是奢华的很。

若是一场大雨淹没东京城,怕是连一楼都淹没不了。

樊楼的台阶就比街面高上许多。

传菜之人胳膊上摞起来一碟碟的开胃小菜,极为有手法,他稳稳的放在圆桌上。

宋煊听着张耆点了几个硬菜。

不同于水浒里的好汉上来就点二斤牛肉来吃。

樊楼的牛肉菜当真是不少。

毕竟牛在大宋可是受法律保护的。

乃是奢侈品。

价格高昂。

就算是宋煊去过的孙羊正店。

有关牛肉的菜,可都是少之又少。

大多都是羊肉的招牌菜。

樊楼就是与众不同。

宋煊接过菜单,点了个水晶肘子,随即递给身边的老师范仲淹。

范仲淹则是点了个酪面,据说是从契丹人那里传过来的,大抵类似现在的雪媚娘。

这边刚点完菜,然后浓妆艳抹,燕环肥瘦的妓子足有数百个,就那么等待着一排排的站在包厢的外面。

任由包厢里面的宋煊等人挑选。

张耆看都不看,便挥手道:

“换一批。”

没别的,一般放在前面的,多数不好看。

宋煊眨了眨眼,看向一旁的曹利用。

曹利用不是第一次来,他正在瞧着这些妓子,准备挑个顺眼的。

然后瞥见了宋煊的眼神,曹利用轻咳一声:

“女婿,她们是负责给你倒酒陪酒的,起个烘托气氛。”

“哦,原来如此。”

宋煊如此平淡。

曹利用是既欣慰,又觉得得让自己女婿好好见见世面。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只有一个女人在侧?

尽管宋煊的女人是自己女儿,可曹利用绝不能让自己女儿背负上“妒妇”的名头,就是不许夫婿纳妾。

一个家族若是想要繁盛,必须得开枝散叶才行。

只要自己女儿给宋煊生个嫡长子出来,地位就能保住,更何况还有自己这个当爹的给她撑腰。

“你挑两个。”

曹利用给自己女婿出主意:“咱们爷俩出来喝酒,大大方方的,不必忌讳。”

张耆却是出声道:“今日宋状元来此,叫你们花魁陪座,老夫挑两个就行。”

这群妓子一听是宋状元,登时大着胆子道:

“可是开封知县那位立地太岁来了?”

“嗯,不错。”

一得到肯定的答复,诸多妓子顿时激动起来,渴望被选中。

若是宋状元这位大才子,能够随口说那么两句词。

自己的身价定然能够暴涨。

谁都不肯放过这次机会,于是越发的扭动起来,渴望能够留下来。

张耆一发话,自是有人去通知花魁。

樊楼的花魁可是不简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光是隔着帘子见面就需要十贯。

一些官员的月俸也不过十五贯,还没个妓子一面说几句话值钱呢。

樊楼的花魁苏念柔正慵懒的躺在躺在榻上,扇着团扇,熟悉着需要酬唱的词曲。

突然门被推开。

小侍女连忙开口道:“小娘子,来活了。”

苏念柔叹了口气:“这才什么时辰,又来活了?”

“这次不一样。”小侍女极为激动的道:“是宋状元来了。”

“宋状元来了?”苏念柔停止挥扇的动作:“哪位宋状元?”

“就是连中三元那位宋状元。”

“可是有两个呢。”

“哎呀,就是那位名动三京写水调歌头那位。”小侍女笑嘻嘻的道:

“可是张侍中带来,点名要小娘子去作陪呢。”

听到这话,苏念柔一下子就绷直了身体,随即站起身来:

“快给我梳妆。”

樊楼最希望有文人雅士来这里消费,最好在留下些许诗词。

如今樊楼许多妓子传唱的都是柳三变的诗词。

虽然他离开了东京城,但是依旧有他的传说。

柳三变离开东京城,为自己相好的妓子写的雨霖铃,更是让她身价暴涨后,生意却异常的好。

没办法,大家也想要去柳三变夸赞过的避税,去进行大调查一下。

这便是网红效应。

随着柳三变沉迷于“科举”,诗词传唱的少了,目前没有人取代他这一生态位。

可是宋煊的水调歌头,传唱度却异常的高。

张耆选完之后,让这群妓子伺候着。

他不相信樊楼会错过让花魁亲自侍奉宋煊的好机会。

几个妓子虽然伺候着眼前人,可是眼睛却是一个劲的往宋煊身上瞟。

尤其是被宋煊选的一个较为丰腴的女子,在他身边倒酒,简直是让其余妓子羡慕嫉妒恨。

宋大官人凭什么选她啊?

虽说燕环肥瘦的妓子足有数百人,但大多数女子年纪都不大,像是发育没有完全的模样。

大概二十二三岁以后的妓子,那都是步入职业晚期了。

许多女子被养到十五六岁,就要开始接客了。

这还是当妈妈桑的心善。

宋煊对这样的平板身材,当真是没什么兴趣。

意哥当真没想到自己会被宋状元给选上,一时间立在一旁小心侍奉着。

若是宋状元大发慈悲,给自己念上两句诗,自己兴许就能火了。

但是这种事,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张耆瞧着宋煊夹着菜,瞥了一眼旁边奏乐的女子,笑了笑:

“贤侄,当真是第一次来樊楼?”

“不是。”

宋煊放下手中的筷子:

“不出名的时候来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并没有这些节目。”

“哈哈哈。”

张耆登时捧腹大笑起来:

“那确实如此,你在楼下散座,看不得上面这些节目的。”

就如同王保等人在一楼,确实是看不见这样的节目。

他们一边吃一边瞧着跳舞就行了。

宋煊瞥了一眼周遭的妓子,想必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妓子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哪有那么多的旧人。

范仲淹虽然是第一次,但是却适应的很快。

左右不会发生什么,不过是饮酒,这些都是小场面。

“老曹,你莫要总是亏待你女婿,有时间就带他来这逛逛。”

曹利用端起酒杯没言语,他可没钱带着女婿来逛樊楼。

至今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去撸贷款呢,只等着对方找上门来。

“我对于樊楼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宋煊指了指这一壶酒道:“我虽然不差钱,但是樊楼的酒菜钱,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再加上如今我为开封知县,并不想瞧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况。”

范仲淹深表赞同。

“好志气。”

张耆对于这种话根本就不在意。

他能有今日,也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的。

况且张耆的人生信条是人生在世,能潇洒一天是一天。

要不然等自己七老八十,牙口不利索,尿尿都费劲,再上樊楼来做什么?

那就没意思了。

这个苦,自己早就在年轻的时候吃了十几年,如今正是得到回报的时候,如何能不抓住机会享乐?

夏竦也是放下酒杯:

“别看宋状元行事莽撞,可依旧是怀着安天下黎民百姓之心,否则也不会有此等感慨。”

宋煊拿起筷子,他只是觉得世界过于割裂。

许多人为了吃口饱饭东奔西走,得不到休息。

可有的人富贵生活,根本就不是你能想象出来的。

贫瘠的想象,也不过是觉得樊楼就吃个上好的羊肉。

甚至于一楼与三楼的待遇不同,也会让人心生许多向往之意。

销金窟,当真是没有说错。

晏殊瞥了宋煊一眼,他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东京城不该是这样的。

甚至他把南京城的风气给扭转过来了。

但是想要扭转东京城的风气,就算他坐上开封府尹的位子,都没得机会的。

晏殊总是觉得范仲淹教出来的学生,身上总是有那么一股子理想主义。

这在官场上十分不利。

除非他们都能顺利登上宰相的位置,否则就只能做出悲天悯人的叹息,并没有什么用处。

堂倌脸上带着笑意:

“诸位相公,我樊楼的花魁来了,可是要她现在进来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