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忽地坐直，神情也严肃起来道；
“马匹布料，照旧！”
“可老虎拦着，需打虎除恶...”
此言一出，月牙儿再次打量林澈。
刹那间敛去媚态，俨然换了副面孔，冷声道：
“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林澈指节敲着花梨木桌面：
“城外驻军的弟兄。”
“前日县衙那出戏，月牙儿应当听闻了吧？”
月牙儿早得了消息，此刻瞳孔微缩，警惕地打量林澈：
“军爷不在大营当值，来我这烟花地作甚？”
“况且你还习得一身好才学，恐怕这目的不纯吧...”
林澈面不改色心不跳，谎话信手拈来：
“守知县许了兄弟前程，特来请月牙儿商议救人章程。”
“哦？”
“以你之才学想要考科举只怕易如反掌....”
“何必干这杀头之事？”
月牙儿冷目相对，眼中寒芒一闪。
林澈故作痛心疾首状；
“我本是京城人士，小有家产，本想着考科举走上仕途...”
“奈何朝堂奸臣当道，触怒权贵被发配北境做了士卒！”
“这一生只想重返京城，让那京城权贵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话真假参半，当然考科举林澈这水平还差的远。
剽窃诗词装装逼到还行，真让他做八股文他是万万写不出来！
月牙儿有些狐疑，但见林澈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反问道；
“空口无凭，教我如何信你？”
林澈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半块玉珏：
“守县令说见此物如见本人。”
这玉珏实则是他清晨从守斌书房顺来的。
月牙儿微微点头，这玉珏她倒是见过守斌佩戴...
见到信物，月牙儿神色稍霁，只是一股浓郁的欺瞒倒叫他心头不爽！
本意为找了个知心人，没想到却是个大麻烦！
脸色骤然一黑端坐绣床之上；
“你既有门路混出军营，可有什么妙计？”
林澈摇头叹道：
“那姓林的将军治军严苛，大人被看得死紧，只来得及交代来找月牙儿。”
说着突然压低嗓音：
“要干掉脑袋的事，总得知晓咱们有多少本钱。”
“月牙儿手里能调动多少人马？”
“三千精壮。”
月牙儿轻飘飘吐出个数字。
林澈倒吸凉气，嗓门不由得拔高：
“这小小暗香阁，竟能藏得下三千兵勇？”
月牙儿丢来个白眼：
“守斌能将贩卖铁器一事告诉你，那就当你是他心腹...”
“莫非，你还不知我身份？”
“身份！”
林澈一愣...
“敢问月牙儿何等身份！”
月牙儿冷冷一笑：
“你既不知，那便没必要再问！”
“你来之前，守斌没同你说？”
“林县乱不乱，我说了算...”
“霍...”
这女人口气不小，倒是林澈看轻了。
但转念一想，这女人真能调动三千精壮只怕来历不小。
说不得是蒙元暗探中的核心成员....
林澈故意咂嘴：
“当真看不出来，月牙儿这娇滴滴的模样，竟是位女中豪杰！”
月牙儿淡淡一笑；
“我当你能从我笔锋中看出一二，没曾想，却是错看了你！”
此话一语双关，既有浓浓失望，又有知己消失的悲悯...
林澈讪笑道；
“月牙姑娘，我是有眼不识泰山！”
“能开这偌大青楼，没些手段，怎镇得住这龙蛇混杂的场子？”
月牙儿一摆手直接打断林澈奉承；
“说正事，人手不缺，难的是如何从军营救人，得手后又往何处撤。”
“最好是直接杀人灭口，连带林澈也一并除了...”
林澈佯装思忖，忽然以掌击案：
“后日午时让你的人扮作商队进城，子时宵禁时分，我命心腹打开西门。”
“在城头以三盏红灯为号。”
“若是有机会便斩杀林澈恶贼！”
“若是不成，救得人质，火速撤离！”
“等守知县脱困，再行定夺...”
月牙儿倒是一愣；
“军中戒备森严，你竟能调动城门守军？”
林澈傲然挺胸：
“不才现居把总，待扳倒林都头，他那位置......”
“守知县早已许诺...保举！”
“否则我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干这掉脑袋的事！”
月牙儿微微点头；
“同是天涯苦命人，你我皆为一个仇字毁了半生...”
林澈见月牙儿诗意又起，所商之事又说了个七七八八。
便岔开话题，想套出这月牙儿到底是何身份，便道；
“月牙姑娘以青楼为据点？”
“可知青楼立足根本何在？”
月牙儿先是一愣，随后冷笑着道；
“下乘者卖皮肉，中乘者卖技艺，上乘者卖风雅。”
“不错！”
林澈击掌赞叹，顺势娓娓道来：
“楚楼胜在歌舞，却不知文人筋骨在诗词。”
“若能得传世佳作...”
说着忽然顿住，歪头打量月牙儿：
“姑娘瞧在下可像怀揣锦绣的？”
这话问得忒也直白，月牙儿一时怔住。
却见林澈抚掌大笑：
“非是林某狂傲，实乃诗词之道，恰似庖丁解牛....”
话音未落已起身索要文房四宝。
顷刻间案头铺开澄心堂纸，玳瑁管笔蘸饱松烟墨。
林澈挽袖落笔，但见字迹如惊蛇入草，忽的又化作老树盘根。
月牙儿俯身细看，竟是一阕《满庭芳》：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念至此处，她呼吸已见急促。
待看到“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竟连罗帕坠地也浑然不觉。
“这...这...”
美人儿舌尖打结，纤指悬在纸面上方颤抖。
“景是清丽景，情是寂寥情，哀而不怨，沉而不颓...”
忽地像是明白什么，淡淡道；
“你是想借诗词出名，搏名声！”
“好以儒将姿态重返京城？”
林澈也是一愣，他倒是没想这么多，有此佳人再侧，便想装一装。
当然也是想更进一步探明虚实，看这女子是否真有实力调动三千精壮...
若不摸清底细，大战一起还不知要死伤多少兄弟！
当即谎话连篇道；
“人的名，树的影！”
“我既身负血海深仇，想要报仇自然要干出一番作为！”
“否则来日返京又如何和权贵相抗？”
林澈这番说辞，倒叫月牙儿刮目相看。
她骨子里便欣赏这种刚毅男子！
“行...”
“这忙我可以帮你！”
“只是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