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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历史小说 > 穿越朱由检,请大明赴死 > 第130章 天子之鞭,无远弗届
有些事情看起来已经上了报,其实具体方案还在确认当中。

这说的就是千里电光传讯台了。

这名字可不是朱由检起的,而是田尔耕的手笔,充满了大明特色风格。

完全可以和威远大将军炮、天字将军炮、翼虎炮、神飞炮那些铁疙瘩坐一桌开席了。

报纸上所刊登的千里电光传讯台新闻,不过是为了给这事预热铺路而已。

毕竟这等千里讯息,瞬息便至的手段,对皇帝和中枢当然很好,然而对地方却不是那么快活了。

阳奉阴违?故意破坏?蓄意拖延?

朱由检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他宁可先将声势造大,把千里电光传讯台的重要性提升到军国大事层面。

谁敢动——那就是袭击铺兵、驿所一个级别的大案!

至于后金偷学?

这法子说穿了一文不值,根本瞒不住,只要铺开了,后金、朝鲜、日本或早或迟都会知道消息,一到三年内,估计整个东亚都会竖起一个个高台。

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都能漂洋过海,传到欧洲去了。

但也问题不大,这种工具,终究还是对幅员万里的内陆国家作用最大。

……

田尔耕站在殿中,身形笔直,口中的汇报已经接近尾声。

“……南镇抚司的军匠们反复研读了《远镜说》,以为千里镜的镜片打磨、组装之法,尚有精进之余地。若能成,则每个电台……”

朱由检翻阅题本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目光落在田尔耕身上,打断了他的话。

“电台?”

这两个字从皇帝口中吐出,带着一丝玩味和好奇。

田尔耕心中一紧,连忙躬身解释道:“回陛下,底下所选的旗军、军匠,这十几日一同钻研此法,都嫌臣所起之名太过冗长。”

“他们说,此物传讯,犹如霹雳闪电,快捷无伦,便私下里都管它叫‘电台’。是臣一时口快,让陛下见笑了。”

朱由检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电台?神他妈的电台!

“哈哈哈,好!这个名字好!”

他放下奏疏,赞许地点点头:“传信如电,甚好!就叫电台,通俗易懂,方便好记。”

田尔耕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拱手继续道:“是。军匠们估算,若千里镜能成,每个电台的瞭望距离,或可从十里,一跃增至二十里,乃至三十里。”

“但如此一来,沿线布点便需重新勘测规划。”

“此外,沿线布路也需根据各地军情、政务之紧急反复调试,难以一次确定。”

“是故臣斗胆,请先建木质高台。此法成本低廉,工本、人力加起来不过二十两银一座,且耗时也不过半月而已。”

“以此为基,用上一年半载,待千里镜提升之法稳定,各线布点勘测确定,届时再起石质高台,亦是不迟。”

说到这里,田尔耕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补充道:“此即所谓,陛下前日所言之:‘法与时移,事与世变’之理。”

话音落下,他再次束手而立,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安,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期待。

田尔耕自问,已在这事上做到尽善尽美,不止参考了经世公文的理念,更是把陛下的精神吃透,悟透。

然而这位新君眼光极高,所行所思又辄有惊人之处。

是故田尔耕心中也不确定,这份方案究竟能否,入得了这位陛下的青眼。

朱由检没有立刻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奏疏最后一页的《京锦线、京肃线、京名线费用预算规划表》

——这可不是朱由检教的。

现在大明的官儿,已经无师自通给公文中出现的表格都附上了标题。

而预算一词,估计是从宫中整顿策论中的“永昌元年预算”那里借鉴的。

那份公文他审批施行过后,已经让人贴到了承天门上的皇榜。

一方面刺激一下文臣们——连太监都能写出经世公文,你们还在写以前那种垃圾十策吗?

另一方面则是提前潜移默化地为宫中各种举措、方法向外廷铺开打个预防针了。

怎么?宫中都能施行这些方法,你们文臣就做不了?就你们高贵?

作用有多少不好说,但能做一点是一点,移风易俗正是这么一个个小细节推动而成的。

朱由检仔细看了一下表格。

(附图如下,详细路线图请看文末,这里的距离、数量、费用我都仔细算过的。)

京锦线,本质是为辽东、蒙古左翼的军情服务,自京师到锦州。

京名线,则从京师到北直隶最南端的大名府,为他即将要开启的新政做准备。

京肃线,表面上是为了九边军情,实际上也是他为了陕西行政干预,大旱治理做的准备。

10里一个电台,每个造价20两,配备三名人员,月薪根据地方不同,在0.5两到1.2两不等。

这样一次性投入一万七千两,每年支出两万五千两,就能把整个北方的通讯速度缩短到1天以内!

如果后期在全国铺开,可能就是每年几十万的支出,从北京到云南的讯息也只要几天!

值不值?

太TM值了!

良久,朱由检终于合上了奏疏,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酷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做得好。”朱由检缓缓开口,“行之啊行之,你如今,总算是有几分你祖父的样子了。”

田尔耕闻言心头剧震,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有些失态。

这可是陛下第一次叫他的表字!

他连忙深深一揖,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陛下谬赞!臣愚钝,不过是拾陛下牙慧,勉力而为而已。”

“过谦了。”朱由检摆摆手,示意他平身,“这份方案,虑事周全,条理清晰,朕很满意,没有什么要改的。只是,朕还要再补充两点。”

田尔耕神色一肃,连忙躬身道:“陛下请讲,臣洗耳恭听。”

“其一,除京锦、京肃、京名三线外,再增开一条‘京登线’。”

朱由检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一点。

“由京师起,至天津,而后沿运河至临清,再折向东,直抵登州、莱州。此线关乎漕运与东江通讯,亦是重中之重。”

田尔耕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距离,立刻应道:“臣遵旨。所需费用,臣下去后仔细度量,重新更新预算。”

“嗯。”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其二,之前允诺的一千两赏银,朕看过了,各个改进都切中要害,当赏!”

“你择一吉日,开一个颁奖大会,务必让全卫上下都到场。”

“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用心任事,于国有功,朕的赏赐绝不吝啬!”

他话锋一转,“另外,朕再从内帑中拨出一千两,专用于玻璃制造、千里镜改进之法。”

“只要他们能做出更好的东西,朕的赏赐,上不封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田尔耕精神大振,大声道,“臣明白!必将此次颁奖大会办得妥当,以彰陛下隆恩。”

“其三……”朱由检的声音沉了下来。

嗯?不是只补充两点吗?

田尔耕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不敢插话。

朱由检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田尔耕,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些电台,除了传递军国大事,朕还要你,在沿线重点州府军司,每三五个电台,设一锦衣卫旗,一旗五人。”

“这些人,除了管控电台以外,还有一个职责——专司查探地方!”

“凡地方官员贪腐殆政,豪强胥吏鱼肉百姓,马贼土寇劫掠州县,无所不探,无所不查!”

“每查得一事,便可借由电报,即刻汇总至京师,由你亲自梳理排查。朕会根据你的密报,逐个清查,与这等祸害天下之徒,予雷霆之罚!”

朱由检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

“锦衣卫的清白之名,便要从这件事里,重新挣回来!此乃重中之重,你可明白?!”

田尔耕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胸中直冲头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四射,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回道:

“臣,领旨!”

“臣必选汰清白之家,年轻豪气之辈担此重任!并以查探功绩,与升任奖赏一体挂钩!必为陛下澄清天下耳目,再现我锦衣卫赫赫清白之名!”

朱由检缓缓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很好。

这样一来,《大明时报》“圣谕昭彰”那个版块的素材,就不愁了。

要知道,以前的锦衣卫听着厉害,其实不过京中一狗而已。

大明幅员万里,只有北京、南京有锦衣卫。

各个地方是根本没有耳目常驻的。

而电台作为一个全新的体系,又是通信的生命线,刚好将锦衣卫外派出京,洒向天下,进一步扩大地方的信息透明度。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派出去就完事了。

毕竟大环境如此,下派地方的人,总会被无处不在的人情和利益所侵蚀。

这就只能靠监察制度、任免制度的完善来减缓堕落,并通过周期性的内部清理来保证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补充道,“锦衣卫出京一事,事关重大,单独再上一份策论过来。”

田尔耕一听顿时嘴巴发苦,这新型策论啥都好,就是写起来太过废头发。

他的热血顿时稍冷,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臣领命,三日之内,先做一份草案以供陛下御览。”

朱由检点点头,放缓了语气“你之前所选任的各个官校,朕都看过了,确实清白可靠。你的这片拳拳报国之心,朕已经知道了。”

他又从御案上拿起另一本磨了十几个版本的题本,递给田尔耕。

“你的这份锦衣卫裁撤方案,朕准了。就按你所言,逐步去做吧。”

“等你将此事做完,”朱由检看着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真正的惊雷,“每日卯时,便也入宫来,陪朕一起批阅奏折吧。”

田尔耕的眼睛瞪大,几乎是微不可察地转头看了一眼王体乾。

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下,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无比嘶哑:“臣……臣田尔耕,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必为陛下办好此事!”

“起来吧。”朱由检抬了抬手,“只要用心任事,忠心为国,朕的身边,始终有你的一席之地。先下去做事吧。”

“臣,告退。”田尔耕强忍着内心的狂喜,恭恭敬敬地再次叩首,然后缓缓起身,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一直垂手侍立在旁的王体乾,看着田尔耕消失在门外,只觉得一股冷风灌进了自己的心里。

他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握得死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传来的些许疼痛,却丝毫不能缓解他心中那股巨大的恐惧和……嫉妒。

凭什么?!

你我过去,同是厂卫一体,同是先帝爷跟前的腌臜人,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

凭什么你田尔耕,今日就能洗白上岸,得陛下如此信重?!

那东厂呢?我王体乾呢?

……这位陛下,如此看重名望,不会要废掉东厂吧?

陛下对东厂,对咱家,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用法?

或者说,陛下还会用咱家吗?

无数个念头在王体乾心中疯狂闪过,让他如坠冰窟,手脚冰凉,一时竟怔在了原地。

御案后的朱由检,将王体乾的失魂落魄尽收眼底,嘴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就是要让王体乾看,让他想,让他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敲打,就没有忠诚。

王体乾啊王体乾,你的定位,朕早就想好了。

只是在公布这个定位之前,却还需你,在这烈火烹油般的煎熬中,再多待一阵子了。

朱由检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心神不宁的王体乾,只是随手拿起最新一期的《大明时报》。

目光简单看过各版新闻,确认无误后,便翻到了最后一版的《辽海丹忠录》上。

匆匆扫了两眼,他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高伴伴!”

“臣在。”一旁高时明连忙上前。

“这一期的《辽海丹忠录》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高潮的结束,必然要铺垫一个新的难题,一个新的悬念!如此才能勾着读者的心思往下看!像他们这么写,高潮完了就完了,平铺直叙,谁还有兴趣追着看下一期?”

“告诉他们,文似看山不喜平!打回去,让他们速速重写!”

……

与此同时,吏部衙门内,卢象升与杨景辰,相对而坐。

卢象升坐得笔直,腰杆挺得如同一杆标枪。

他昨日奉诏入京,当晚便在下榻的寺庙中熬夜写就了一篇策论,今日一早到吏部点卯,便将策论呈上。

毕竟,除了那封入京的诏书外,他同时还收到了一封杨景辰的私信,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入京后务必先来见自己一面。

桌案的另一边,杨景辰刚刚合上了手中那份薄薄的题本,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沉吟了许久,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卢象升眉头不服气地一扬,却不说话,只等着杨景辰出声。

杨景辰看着他的神情,想了想,干脆起身,走到后面巨大的书架前,挑挑拣拣,很快便抱出了一尺多厚的各色文书。

“砰”的一声,文书被放在卢象升面前的桌案上。

“建斗贤弟,”杨景辰看着卢象升,神情严肃地开口道,“你奉诏入京,圣心所向,朝风之变,尚且知之不清。”

“你的这篇策论,立意是好的,但……已不合时宜了。”

他从那堆文书中,抽出最上面的一本,递给卢象升。

“你先看看这份题本,就知道自己差在哪里了。”

卢象升伸手接过,只觉得手腕微微一沉。

他定睛看去,只见封面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大字——《题请京师修路疏》。

在作者:薛国观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经世公文第一篇”。

卢象升浓眉一扬,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他翻开奏疏,匆匆扫视起来。

只片刻功夫,他便已通读全文。

然而,读完之后,他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是什么公文?公文还能如此写的吗?

真把公文写成这样,又何须能臣,派一童生怕不也能照猫画虎将事做好?

他忍不住又从头翻开,这一次,不再是浏览,而是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研读起来。

“建斗贤弟?建斗?卢象升?”

杨景辰的呼唤,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卢象升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竟有些发烫,他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杨兄见谅,如此雄文,字字珠玑,小弟一时忘我,实在失礼。”

“无妨。”杨景辰摇了摇头,“这样的公文,如今在京中,可不止一份。修路疏、九门商税疏、京师税吏疏,甚至连宫中整顿清查的内官们,都写了一份陈情整改的经世公文,都张榜在承天门外。”

“你只是刚进京,还不知道罢了。”

卢象升扬了扬眉,若有所思道:“这股‘经世公文’之风,莫非……”

“不错。”杨景辰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虽说薛国观得了这‘经世公文第一篇’的名号,但京中稍有见识之人都知,此风,分明就是由陛下亲手掀起。薛国观,不过是得了头筹罢了。”

卢象升眼神微亮,心中思忖,却不说话。

杨景辰继续说道:“如今在京中,你若上题本要做新事,不按这‘经世公文’的法子来,陛下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他又拍了拍桌上那一尺厚的文书。

“这里面,是我从通政司寻来的,历年有关‘马草’一事的所有奏疏。还有我这十余日,亲自寻访京中马商、草料贩子、边军将校,所得的世情内容。”

杨景辰将那堆文书,朝卢象升面前一推,语重心长道:

“建斗,你要记住,如今陛下治国,就如执秤称物,毫厘必究。昔日文章,或可空谈寥寥,今日公文,却需字字千金。”

“你的策论,需得一鞭一血,一掌一痕,方能论事入骨,方有千钧之重!”

“陛下既然给了你三天时间,你还是将这些都看过一遍,再重写一份吧。”

杨景辰的目光变得恳切而郑重。

“可莫要让陛下觉得,我杨景辰所推非人啊。”

……

卢象升抱着那厚厚一摞文书,走出了吏部大堂。

午前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但他此刻的心,却比那日光还要炽热。

他回想着杨景辰的话,回想着那篇别开生面的《题请京师修路疏》。

……像薛国观这样的经世公文,竟然还有好几篇?

……而且都贴在了承天门外?

卢象升思忖片刻,脚步骤然一停。

他没有再朝着自己下榻的寺庙方向走,而是转过身,朝着承天门走去。

他的眼神,越来越亮,亮得像是有两团火在燃烧。

经世公文?经世公文!

这其中,合该有我卢象升一席之地!——

不会真的等三天后哈,下一章开始就见卢象升了,我最近开始跳时间了。

附上大明电台铺设第一期施工路线图。

蓝色是京登线,红色是京锦线,绿色是京名线,橙色是往陕西去的京肃线,沿途借用原有的驿站、急脚铺路线。

不一定和原有路线重合(因为没时间很精细地画),但不会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