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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历史小说 > 大明:从边军开始覆明灭清 > 第326章 粮票、布票
柴宇领了江瀚的旨意,便马不停蹄地召集了麾下最得力的匠人,宣布立即开工。

既然王上明确建议他尝试冲压法,那么传统的翻砂迭铸法,就不能再作为首选了。

在柴宇的理解中,所谓的冲压法,核心原理应该是利用模具进行强力压印。

此法成败的关键,便在于模具。

模具必须硬度高,不易磨损,所刻纹路要清晰分明,而且材质本身要足够坚韧,能承受成千上万次的猛烈冲击。

为了达到这个要求,柴宇摒弃了传统的熟铁,转而使用百炼钢来制作核心模具。

百炼钢,其实就是经过反复锻打,去除杂质、成分均匀的优质钢材。

这对于冶铁司经验丰富的匠人们来说,并非难事,轻易便能打制出来。

真正的挑战,在于锻打之后的淬火与回火阶段。

这是决定材料最终性能,硬度和韧性平衡的关键一步。

柴宇带着几位经验老道的铁匠,轮流守在高炉旁,亲自参与调试。

他们将钢胚加热至杏红色,随即迅速夹出,分别浸入准备好的马尿、冷水、桐油等不同液体中进行淬火。

马尿淬火能增加硬度,油淬则能减少变形开裂的风险。

匠人们把能用的土法、洋方都试了个遍,反复对比试验,力求造出性能最理想的钢胚。

而淬火之后,钢胚变得硬而脆,还需进行回火处理。

匠人们把钢胚再次加热,并保持一段时间,然后让其缓慢冷却。

这个过程能有效消除淬火产生的应力,适当降低硬度,大大增加韧性。

经过这一套流程下来,钢胚才算正式出炉,既能承受重压,又不会因为太脆而崩裂。

搞定了模具材料,接下来便正式进入了最核心的环节——模具的制作。

根据江瀚的要求,柴宇将模具结构,定为了上下对模。

上模为阳模,是一根粗壮结实的百炼钢柱,它负责提供冲压所需的压力。

钢柱的上半部分,被固定在硬木制成的连接杆上,而底部工作面,则需要匠人们錾刻阴文。

阴文就是模具上凹陷的部位,暂定为汉王通宝,文字外面还有一圈用于防伪的细密齿纹。

这些齿纹和阴文上的每一笔、每一画,其深度和宽度都需要控制在毫厘之间,不能有半分差错。

在钱文中央,还特意留了一个凸起的方柱,专门用于在冲压时,在钱币中央冲出方孔。

下模为阴模,是一方厚重的钢块,其顶部需要刻出与上模完全对应的凹槽纹路,中央有通孔,正好能容纳上模的方柱嵌入。

下模牢牢固定在铁座之上,以防冲压时移位,导致钱文错乱。

柴宇的规划看似完美,但实际操作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由百炼钢打出来的胚料,实在太硬了!

本来平日里,工匠们用百炼钢锻造刀剑时,都是在钢胚烧得通红发亮、相对较软时,锻打成型的。

可现在不行了,他们只能在冷却后的坚硬刚胚上,进行钱币文字和花纹的微雕。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细活,需要匠人凑到眼前,用小锤和凿子一点点地雕刻。

要是不等钢胚完全冷却,就凭那灼热的气浪和高温,任谁也无法靠近操作。

无奈之下,柴宇只能组织人手,重新打制了几套专用的錾刻刀具,同样选用百炼钢为材。

有了这批刀具后,匠人们总算能在钢胚上雕刻了。

但这个过程依然极其困难,进展缓慢,全凭水磨工夫。

匠人们只能一点一点地抠,一丝一丝地修,这对耐心和技艺都是极大的考验。

终于,在磨断了数十把刀具后,模具上的阴文和齿纹才被成功地刻了出来。

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模具,柴宇还特意定了个保养的法子:

每次冲压作业前后,都要用牛油、猪油等油脂,仔细涂抹模具表面,以减少磨损;

每冲压一定数量的钱币后,便需要将模具低温回火,修复变形,恢复其最佳状态。

模具制成了,剩下的关窍便是待压的金属坯饼。

首先打制的是铜钱。

柴宇仔细调整了铜料的配比,将铜的含量降至七分,锡占二分,铅一分。

铜多延展性好,冲压时不致开裂,铅量则被严格控制,以防坯料变脆崩边。

在坯料制备环节,柴宇还特地搞出了一台简易的轧机。

轧机的原理并不复杂,他借鉴了传统金箔制作中的轧机,并将其放大,由水力驱动。

匠人们将熔炼好的铜料浇筑成块,然后打制成了扁平的条形铜胚。

铜胚送入水力轧机,经过多次滚轧工序,便能得到厚度均匀、约四厘厚的铜料板材。

原材料备好后,便正式进入了冲压阶段。

由于担心损坏模具,柴宇并没有采用水力冲压,而是先搭建了一台结构简单的手动冲压机试验。

他以厚重的硬木打造冲压机底座,并将下模牢牢嵌入其中。

然后再取来一根长达一丈的硬木作为杠杆,中间以铁轴作为支架,形成可靠支点。

杠杆的一端悬挂铸铁,用以配重;而另一端则连接着已经制好的上模。

为了确保下压时精确无误,柴宇还命人打制了一个钢架,专门用于约束上模的运动轨道。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便可正式开始冲压成型了。

一名工匠将软化后的铜板坯料放在下模中心,对正方位;

杠杆一侧,三名帮工同时用力,压下杠杆一端,将其抬至最高点。

随着柴宇一声令下,三人同时放手,上模携带着千钧之力轰然落下!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中间的铜板被干净利落地裁下了一个圆形坯片。

上下模具合拢,巨大的压力将钱文、齿纹,清晰地印在了这一寸左右的坯片上。

保持压力数息,确保图案完全成型后,匠人们才抬起杠杆,将其中的钱币取了出来。

如此周而复始,每个时辰可得约一百三十枚新钱。

虽然效率不及翻砂迭铸,但其成品质量却是云泥之别。

冲压出的钱币,图案清晰深邃,文字挺拔有力,地章平整,只在边缘带有少许毛刺。

这些毛刺,只需要以细沙略加打磨即可,省却了翻砂法繁琐的清理流程。

因模具统一、压力稳定,根据柴宇初步统计,新钱成品合格率极高,超过了九成!

仅有少数新钱,因为压力不足沦为残次品,只需要回炉重熔即可,不会造成浪费。

新钱试制成功,柴宇怀着激动而又志忑的心情,立刻赶往汉王府求见。

江瀚得知此事,心知必然是铸钱有了进展,于是立刻在存心殿召见了他。

屏退内侍后,柴宇恭敬地将一个锦盒呈了上去。

江瀚打开盒盖,只见几枚黄澄澄、亮闪闪的全新铜钱,静静地躺在红丝绒衬底上。

他拈起其中一枚,仔细端详起来。

这钱币入手沉甸,色泽纯正,边缘也被打磨得十分圆润。

钱体呈标准的圆形,中央是规整的方孔。

“汉王通宝”四个大字清晰无比,气度不凡,周围还有繁复的纹饰作伴。

钱币外缘,则是一圈细密、均匀的直齿纹,成色极佳。

轻轻一弹,声音清脆悠长,与那些私铸的劣钱简直是云泥之别。

江瀚对此爱不释手,反复摩挲,新钱的品相,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一边把玩着这枚新出炉的汉王通宝,一边听柴宇介绍铸钱的整个流程。

江瀚听过后,心中倍感欣慰,自己麾下这帮工匠是越来越能干了。

他用力拍了拍柴宇的肩膀,毫不吝啬地赞赏道:

“不错!干得漂亮!”

“传本王旨意,所有参与铸币的工匠,每人赏银三十两!”

“你作为主事,功劳最大,赏银加倍,赏六十两!”

柴宇闻言大喜,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哽咽:

“谢王上厚恩!”

“属下……属下……”

他只觉得眼眶发热,有幸能为汉王效力,实在是他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回想以前在朝廷做工时,工钱被层层克扣、拖延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还得自己倒贴材料钱。

如今跟了王上,不仅废除了贱籍,工钱待遇更是优厚准时。

他凭借自己的手艺,如今已是成都城里小有身家的富户了,几百两银子说掏就能掏出来。

江瀚笑着摆了摆手:

“行了,起来吧。”

“好好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们的。”

柴宇连忙点头,起身后补充道:

“王上,如今整个制钱的流程,都已经被属下摸清了。”

“铜币既然成功,银币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属下打算在城西北角,锦江旁边筹建一座铸币坊。”

“那里不仅位置隐蔽,便于管理,水力也非常充足。”

“您看……?”

江瀚听罢,当即拍板道:

“行!就依你所说。”

“这个铸币坊规模一定要大,我需要的是大量的、质量上乘的铜币和银币。”

“所以铸币的速度必须得提高,水力冲压机要尽快研发,以替代人力。”

“此外,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

“铸币坊我会划为禁区,派重兵看守,里面的核心设备、尤其是模具,胚料必须编号造册。”

“每天开工前、收工后都要严格清点,确认无误后才可放人出入。”

柴宇闻言神情一肃,拍着胸脯保证道:

“王上放心!”

“属下一定严格管理,确保万无一失!”

说罢,他躬身行礼,准备下去安排铸币坊的筹建事宜。

“等等。”

江瀚看着柴宇的背影,突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柴宇当即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明所以。

江瀚看着他,询问道:

“你们工部下属,负责造纸的作坊,现任作头是谁?”

柴宇略一思索,立刻回应道:

“回王上,纸坊的作头姓罗,叫罗启元。”

“王上您找他有事?”

江瀚点点头,

“嗯,没错。”

“如今金属货币有了着落,我打算尝试印制一批纸币出来。”

“你回去后,立刻把这个罗启元给我找来。”

听了“纸币”二字,柴宇心头猛地一跳,差点开口劝阻。

纸币?

莫非是……宝钞?

宝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王上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印制纸币了?

柴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王上深谋远虑,还轮不到他一个匠人来指手画脚。

其实对于纸币一事,江瀚内心早有考量。

纸币作为更加便捷的货币形态,未来是一定要发行的,这关乎经济主权和金融效率。

只不过江瀚深知其中利害,绝不会像明廷那样鲁莽。

他打算先在小范围、特定领域内谨慎试行。

江瀚的初步构想,是采用粮票、布票,这类具有实物锚定的凭证形式,先印制一批纸币出来。

这些粮票、布票先在官府内部发行,可以作为俸禄的一部分,发放给麾下的主要文武。

主要目的,就是使其在可控的体系内循环,逐步建立信用,积累管理经验。

江瀚之所以要推动货币改革,乃至最终发行信用货币,是有其深层原因的。

如今大明的货币体系,主要是白银,极其依赖外部输入。

而这也是明末经济崩溃、社会动荡的关键诱因之一。

这种白银依赖的本质,其实是大明丧失了货币主权。

明朝自身白银产量极低,高达半数以上的白银,都需要从海外输入。

这种脆弱的货币基础,一旦外部供给出现问题,便会引发一系列致命的连锁反应。

自从一条鞭法改革后,大明的税收高度依赖白银。

而在明末这个时间段,全球白银产量下降、运输受阻,再加上日本锁国断绝了白银出口。

这几个原因,共同造成了大明境内的“银荒”。

白银稀缺,导致了银贵钱贱,白银购买力直线飙升。

百姓们需要用更多的铜钱或者实物,才能换来足额白银缴税,实际赋税凭空倍增。

普通百姓的生活成本剧增,而白银则高度集中在官僚、地主和特权商人手中。

造成的结果就是,朝廷财政锐减,连维持军队的基本饷银都发不出。

皇帝也只能继续加派,从而进一步逼反百姓,形成了恶性循环。

正因为如此,江瀚才决定未雨绸缪,建立自主可控的货币体系。

发行纸币,是摆脱对外部贵金属依赖、掌握金融主动权的关键一步。

虽然现在时机不太成熟,但开始尝试和准备总是没错的。

至于可能出现的超发问题,江瀚也心知肚明。

这几乎是所有纸币体系的固有风险,无论是封建王朝还是后世国家都难以避免。

但是,不能因为存在风险就因噎废食。

总体来看,一个管理得当、信用稳固的纸币系统,所带来的好处是远大于风险的。

只要制度设计得当,慢慢培养出一批懂得经济的人才,应该能够将风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在江瀚思索间,纸坊作头罗启元也来到了存心殿外。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王府核心区域。

罗启元管辖的造纸坊,在工部体系内向来是个边缘部门,远不如冶铁司、织造坊那样规模宏大、任务紧要。

今天听闻汉王亲自召见,让他激动又惶恐。

在内侍的引领下,他战战兢兢的走进了偏殿,见到了正闭目沉思的江瀚。

罗启元只觉得腿脚一软,猛地跪伏在地:

“王上!”

“小的……属下罗启元,现任工部造纸坊作头,叩见王上!”

江瀚听见声音,睁开眼睛,语气十分随和: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他见罗启元依旧有些紧张,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就不废话了,今天找你来,是有一项重任要托付于你。”

“你……知道大明宝钞吗?”

说着,江瀚从案几上拿起一贯大明宝钞,递给了罗启元。

罗启元双手接过,连连点头:

“知道,知道!”

“这宝钞可谓是一大祸害,弄得民怨沸腾,属下当然知道。”

“王上您是想……?”

江瀚看着他,非常肯定地回应道:

“没错。”

“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们造纸坊,制作一批纸币出来。”

看着罗启元脸上的惊疑,江瀚进一步解释道:

“不过,这批纸币不叫宝钞,我也不打算大规模发行于民间流通。”

“我希望你按照大明宝钞的样式,制作两种特殊的票据,粮票和布票。”

“顾名思义,粮票可在官仓兑换粮食,布票则兑换布匹。”

“这不算钱币,只是内部流通的一种票据罢了。”

他直起身子,特别强调道,

“虽然不用于外部流通,但防伪仍然是第一要务。”

“你先说说,据你所知,大明宝钞都用了哪些防伪手段?”

罗启元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仔细回忆道:

“回王上,据属下所知,大明宝钞的防伪,主要靠三点。”

“首先,宝钞印刷分两步套印,需两套雕版精准配合,缺一不可。”

“其次,宝钞钞面四周及中间空白处,布满了龙纹和云纹,这些花纹是防伪核心细节。”

“最后,在钞面文字和花纹中,隐藏了暗记,仅有宝钞提举司的验票官和工匠知晓。”

“至于更细节的地方,那就不是我等普通匠人能知晓的了。”

江瀚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这些防伪措施在当时也算是有心了。

但他仍然觉得不够。

江瀚目光炯炯地看着罗启元,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

“罗作头,你知道……水印吗?”

罗启元闻言一怔,脸上写满了疑惑:

“水印?”

“王上,恕属下愚钝,这是何物?莫非是指沾了水留下的印记?”

江瀚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

“我说的水印,是在造纸过程中,预先在纸张内形成的图案。”

“这种图案,平时看不出来,但当你对着强光看时,就能清晰显现出其中的妙处。”

他尽量用对方能理解的语言描述:

“我记得你们造纸的时候,当纸浆状态时,经常会有一些凸起或者凹陷的部分。”

“这是由于纸浆排列不均匀产生的,这种厚薄差异,就是形成图案的关键。”

“你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凸起或者凹陷,组成一个特殊的图案,仿佛是从纸张内部长出来的一样。”

“这种技术,就叫做水印。”

罗启元听了江瀚的解释,眼神中依然充满了迷茫和不可思议。

这玩意儿……听起来实在太玄乎了,能行吗?

自己造了半辈子纸,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水印这种东西。

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凸起或者凹陷,都是因为工艺不稳定而产生的,毫无规律可言。

这种东西根本无法控制,更别提形成特殊的图案和文字了。

江瀚看着罗启元似懂非懂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详细解释。

他思索半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罗作头,你知道宣纸吗?!”

罗启元闻言,连连点头:

“知道!知道!”

“属下就是造纸出身,对宣纸再熟悉不过了!”

“泾县的青檀皮宣纸,薄如蝉翼,韧如丝绢,层次丰富,是裱画、作画的上品!”

江瀚继续追问道:

“我记得,有些技艺高超的裱画师傅,有一门独门手艺。”

“他们可以把一幅水墨画,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而且每一层都能保留原画的墨迹和神韵。”

“一般来说,根据宣纸的厚度和工艺,可以揭开两到三层,对不对?”

“对!对!王上您连这个都知道?!”

罗启元更加惊讶了,这属于他们造纸和裱画行当里比较专业的技巧了。

江瀚双手一合,豁然开朗:

“我们或许可以借鉴这个思路!”

“如果我们将纸分为三层,然后在中间一层做出图案效果、或者写上暗记。”

“然后用另外两张薄纸,将其夹住,不就能做出水印的效果了吗?”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

“对对对!没错!甚至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

“在三层纸页压合之前,我们还可以在预定位置,埋入一根极细的、带有颜色的丝线。”

“比如一根红色的蚕丝线,或者一根印有微缩图案的棉线,把它也夹在纸张中间!”

“这不就是防伪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