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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历史小说 > 将北伐进行到底 > 第三章 檄文利如刀
“逆贼赵构,徽宗之孽种,钦宗之逆贼也!承继大统,不思光复河山,反行卖国苟安之事,致中原板荡,百姓流离。”

“背弃宗庙,忘父兄之仇。十二金牌,自毁长城于旦夕。莫须有三字,诛忠良于昭庆;黄龙未捣,丧将士之雄心。”

“卖国称臣,辱华夏之威仪。岁贡银绢,甘为犬羊之使;跪拜金使,自毁冠裳之礼。临安酒肆,禁歌北地之风;德寿宫中,犹作太平之梦。”

“修宫苑如金銮,搜刮江南;纵歌舞于西湖,不恤黎庶。暖风熏醉,直将杭州作汴州;兵马空置,空令遗民泣血泪。”

“致使和议为笑柄,方有逆亮之祸。”

“幸有北地豪杰如刘公者,南朝英雄如虞相者,亲冒锋矢,万里征战,阻贼军于采石,擒逆亮于巢县,致使汉家天下危而复安,日月晨星幽而复明。”

“然则天未毁祸,赵构复辟,杀虞相于私刑,斥刘公于险恶。忠良既去,奸佞盈朝;士气尽丧,国势日颓。”

“今檄文既布,当有雷霆之怒。戮桧尸以谢天下,诛构魂以雪国耻!檄到之日,天地共鉴!”

看完之后,饶是在冬日,两名宋国高官也是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胡铨喃喃自语:“这是……这是檄文啊。”

周淙还淡然一些,直接问道:“这……这东西从哪来的?”

“到处都是。”前来禀报的吏员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将临安府的发现说了出来:“西市、东门、大理寺、下瓦子里都有。这还不全,贼人有可能趁着夜色,四散发出去。”

周淙拿着纸张,凑近炉火看了看,眯起了眼睛:“是版印,有办法追查吗?”

吏员是老刑名,早就想到了这些事情:“既然上书有……有虞相公之事,那就只可能是连夜印的,能完成这么大的单子,只可能有几处罢了,赵孔目已经分派人手去查了。不过……”

吏员拱手以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有话直说:“不过下官还是觉得,这伙贼人肯定有了万全准备,说不得也有暗中的版印作坊,赵孔目那边很有可能会扑空。”

周淙点头:“从使用的墨还有纸张,有办法查吗?”

吏员对答如流:“有办法,各家纸坊墨坊的工艺都不一样,找到源头后拿着货单对,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但这必然会耗费时日,如今关键就是要天亮了,白日时,临安城是封锁不住的,到时候可就是全城尽知了。周龙图当有些准备。”

周淙再次缓缓点头,随后转头看向胡铨:“老胡,看出什么来了吗?”

胡铨点头:“文采只能是中上,只不过这是一夜……不,若是算上版印与分发时间,说不得只有一个时辰时间内,骂成这个样子,也算是有些文字功底了。而且……”

胡铨指了指刘淮的名字,随后又指了指檄文最后:“这篇文章明显是为刘淮张目的,但是到了最后,明明说要害了官家,却又不敢说称王称帝,一统天下之事。说不得此时刘淮果真是没有异心的。”

周淙拍着额头,看向东方越来越亮的天空,伸手捞了一把雪花:“也就是说,这篇檄文乃是刘淮派来的密探首领写的,而这位密探首领只能判断出天下局势当有大变,因此要为刘淮抢个先手,又不确定刘淮是否真的有立即称帝的意思,所以留了个扣子。”

周淙说完后,自己都笑了起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这般情况,刘淮不反也得反了!”

说完之后,两人来不及唏嘘感叹,同时起身,活动身体。

第一波政潮已经来了,人在其中只能奋力挣扎罢了。

只不过没人想到,这第一波政潮乃是身在河北与金国拼命的刘淮率先发起的。

“让主簿去寻杨沂中,将这封文书交给他,问他三件事。”

周淙笼着手缓缓说道:“其一,问问皇城司那群废物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无能到这种程度?”

“其二,再问问杨沂中,他为太上皇做此事,如今外将不同意,拎刀子杀过来了,他作为太上皇的心腹武将,可有应对办法?”

“其三,他杖杀虞相公时,到底有没有想过如今这般后果?!”

三声问完,周淙也是愤恨难当。

不过他还是压抑住心中怒火,对胡铨拱手,随后转头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那名宋军将领,转身离开了。

宋军将领也是一肚子火,可偏偏在座之人他谁都惹不起,只能一边腹诽晦气,一边哆哆嗦嗦躲在棚子里。

不过临安府吏员自然是八面玲珑的,有一名小吏笑吟吟的迎上去,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放在棚子中的桌案上:“周龙图就是这般铁面无私,诸位兄弟莫要怪罪。”

听着小布包中发出的脆响,宋军将领吞咽着口水,眼睛都有些发直。

“不过呢。”小吏继续说道:“对于兄弟们来说,一动不如一静,朝中的局势说不得还有反复。如今的反,明日说不得就复了,到时候上面的人只是要吃挂落,底下的弟兄可就要吃刀子了。现在刚好有周龙图与胡侍郎在前面顶着,你们还怕什么?”

且不说临安府小吏与宋军将领之间的勾兑,另一边,满脸疲惫的杨沂中也看到了那封檄文。

说实话,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战栗之中。

这是理所应当的,这天下间任何一名武将在面对刘淮的直接威胁时,都会是一个德行,反而文官的表现要好得多。

这纯粹是同一生态位上的碾压导致的。

片刻之后,杨沂中回过神来,看着临安府主簿说道:“好了,告诉周龙图,我已经全知道了。”

主簿走后,杨沂中将手中檄文递给赵怀德:“去探查清楚。”

已经事实上成为皇城司提举的赵怀德不敢怠慢,立即赶往了皇城司衙门,亲自抽调人手,准备与露出马脚的锦衣卫决战。

曾觌在衙门外的一处小摊上吃着汤饼,身上披着麻衣,身边还放着一条扁担,犹如寻常的脚夫。

他见到许多人冒雪冲出衙门后,眼中一亮,对身侧的一名小吏模样打扮之人使了个眼色。

小吏反应过来,立即起身,带着曾觌向皇城司衙门口走去。

“……唉,昨日乱成那副样子,有人往井里扔了些物什……”

“……哪怕捞出来一个砚台呢?”

“定与诸位哥哥分肥。”

与看守大门的官吏低声耳语几句后,小吏对曾觌一挥手,两人就趁乱混进了皇城司衙门之中。

两人一刻不停,向内走去,在皇城司衙门最后方的一处小舍外。

见只有一人看守,左右无人,小吏一边笼着袖子寒暄,一边靠近过去。

待到距离两三步时,小吏从袖中拔出解腕尖刀,猛然刺入到了看门人的胸口。

曾觌也连忙扑上去,用匕首在看门人身上乱刺。

两人处理掉看门人的尸体后,连忙来到小舍内。

龙大渊被捆缚结实堵住嘴巴,绑在一根柱子上,见到曾觌入内之后,立即发出呜呜之声,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曾觌在经历关西之事后,也沉稳许多,他用沾血匕首割着绳子,低声说道:“小声些!”

龙大渊口中的破布被取下,喘了两口粗气后方才说道:“快……快去通知陛下……通知虞相公……”

曾觌急速说道:“太晚了,虞相公已经被太上皇杖杀,官家也因为疾病而退位,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龙大渊如遭雷击,绳子被解开后根本就站不稳,瘫倒在地。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我害了官家啊!”

与殿前禁军相比,皇城司才是赵宋官家的最后一道保险。

因为皇城司不仅仅是一个侍卫集团,更是个情报机构。

如今龙大渊身为提举皇城司,却被杨沂中轻易制住,连警告都没发出来。从而导致殿前禁军也被杨沂中轻易拿捏,赵构也得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到皇宫中,以黑虎掏心式的手段,将赵眘控制在手中。

可以说,龙大渊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中的那个‘蚁穴’。

曾觌上前,直接扇了龙大渊一耳光,随后抓着他的肩膀说道:“官家还活着,你哭什么丧?!现在当务之急乃是救出官家!

我只是个词臣,没有势力,而你方才是皇城司提举,你可千万别说连个愿意拼命的忠义之臣都找不出来。”

说着,曾觌指了指站在身后的小吏:“小赵都知道来找我,你总不至于比小赵差吧?!”

龙大渊擦了擦脸上的飞灰,将眼泪与鼻涕混合在一处,看着这位下属微微点头:“小赵,你很好,很好。”

“老曾,临安城中很有可能已经不可为了,你现在立即去找外臣!”

“找谁?刘大郎吗?他已经被太上皇宣布为乱臣了!”

“老曾,你怎么这么糊涂!”龙大渊跺脚说道:“大宋制度,自然是相公说了算数!得去找最顶事的相公!”

曾觌立即恍然:“陆相公!是了,如今天下,也只有陆相公才能力挽狂澜了!”

“老龙,你跟着我一起走吧!”

龙大渊却黯然摇头:“我乃是官家心腹,受官家重托,如何能一走了之呢?我要寻机会,将官家救出来!”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房舍,然而他们刚刚想要寻道路离开,就听到南边德寿宫方向传来隆隆巨响。

其余人只是惊骇罢了,但掌握情报机构的龙大渊再无能,也听出了这究竟是什么声音。

“是炸药。”龙大渊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是靖难大军!”

十月十六日,也就是在赵构宣布刘淮为叛臣后的第二日,汉军正式应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