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合同规定的期限,智源冶金设计院在半个月内拿出了厂区建设的设计蓝图,项目建设资金却出了岔子,原计划由四通集团承担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的全部投资,但集团公司谈了两年多的一桩刹车片企业收购业务,前段时间突然有了实质性进展,常务副总沈岚下星期就要代表四通集团去签署收购协议,因为要一次性支付五亿元收购资金,四通集团本来宽松的资金状况,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四通集团将要收购的那家刹车片厂,由当地一家地方国营企业改制而来,有二十余年的建厂历史,生产规模处于全国前十,产品质量稳定,关键是跟国内两家大型汽车制造商有紧密合作关系,只是因为历史包袱太沉重,才陷入经营困境。正是看中了对方跟两家大型汽车制造商的紧密合作关系,四通集团才对那家刹车片厂产生了兴趣。
经过初步接触,双方达成了合作意向,但价格一直没谈拢,几天前,不知什么原因,对方给沈岚打电话,不再坚持原来的要价,希望尽快达成协议,双方在电话里就把那些悬而未决的细节谈妥了,只等正式签约。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况,石云峰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谈了两年多的收购愿望,就要实现了,届时四通集团的刹车片产能将跃居全国前五,忧的是集团公司资金状况突然紧张了,不利于他推进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建设。
但是,毕竟有四通集团做后盾,石云峰不会让资金问题成为这两件大事的障碍,他来到财务总监何树青的办公室,“何总,县工行罗行长以前是不是跟你抱怨过,说四通集团在他们银行业务量太少?”
“这,”老何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是说过这句话,石总,你怎么想起这个问题了?”
“四通集团在他们那里开户走流水,至少有两年了吧?这回就得麻烦罗行长了。光靠企业的自有资金,既要收购刹车片厂,又要同时推进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怕是有点力不从心。”
作为财务总监,何树青对四通集团的资金状况了如指掌,企业的自有资金应付其中的一件事绰绰有余,但两件事赶到一起,要同时应对,必然捉襟见肘,“石总,你的意思,咱们向老罗他们银行申请贷款融资?”
石云峰点了点头,“当初,他竭尽全力把四通集团拉进盛发公司,才有了现在的永辉公司,说实话,那件事咱们给了他好大的面子,要不是他的极力撮合,四通集团不可能参股盛发稀土公司。现在,两件事赶到一起,四通集团遇到了暂时的资金问题,我也想请罗行长给咱们帮个忙。”
四通集团是民营企业,以前主要跟农行和农村信用联社打交道,无论存贷业务都主要发生在这两家金融机构,石云峰以前跟罗明只是认识,并无深交,更不是朋友,何树青成为四通集团财务总监后,石云峰把跟金融机构的业务全权委托给老何,为了拓展融资渠道,何树青开始跟县工行的罗明行长接触,两人还成了私交不错的好朋友。
当老罗为他朋友魏盛发的公司寻找战略投资者时,四通集团已经是闻名省内的大企业,通过综合比较,他认为四通集团无论企业规模、财务状况、管理水平还是高管素质,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在撮合四通集团参股盛发公司过程中,老何当初就是罗明与石云峰之间的联络人,石云峰谈到的情况,他一清二楚,“贷款融资没问题,我认为老罗绝对会帮这个忙。石总,你觉得申请多大贷款额度合适呢?”
石云峰脱口而出,“五亿。”
何树青有点犹豫,“第一次在工行融资,五个亿的额度是不是有点大?我怕他们批不了这么多。”
“你先跟罗行长这么说,看他什么态度。说实话,你也清楚,四通集团不缺融资渠道,就这点资金,不找工行也可以解决,但人家罗行长都抱怨你不跟工行发生业务,如果四通集团再不给他面子,你不怕罗行长多心呀?”石云峰半真半假地说。
过了两天,当何树青把贷款申请放在罗行长面前,老罗一看申请额度,有点吃惊,“这么多呀?什么用途?”
尽管贷款申请把用途说得很清楚,何树青还是做了口头解释,“近期,四通集团既要斥资收购一家刹车片厂,又要为永辉公司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提供建设资金,两件事情赶到一起,资金需求量较大,这才向工行提出融资申请。”
罗明疑惑地看着老何,“就算两件事情凑到一起,那么大的四通集团,肯定还有一部分自有资金吧?不能全靠贷款融资呀!”
“罗行长,你是不知道,收购刹车片厂和建设稀土新材料项目,需要的资金数量庞大,两件事情同时进行,只是我们的几亿自有资金应付不过来,而不是没有自有资金。”
老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四通集团第一次跟工行发生业务,就提出五个亿的贷款申请,额度有些大呀!我怕市行审批有困难。”
“那就请罗行长尽力而为吧,我们不会让你为难,如果罗行长能尽快往上报批就最好了,因为这两件事需要资金都比较急。”
当初,四通集团在罗明的极力撮合下,成了盛发公司的战略投资者,不仅使魏盛发的企业得以延续,而且避免了经罗行长之手贷给盛发稀土公司的四五亿贷款成为呆坏账,表面上拯救了魏盛发的企业,实际上相当于把罗行长从悬崖边缘拉回到安全地带,这一点罗明比谁都清楚。
四通集团申请的这笔贷款,即使何树青不再第二次催问,罗明也要竭尽全力帮忙,否则,他对不起石云峰曾经对他的帮助,只不过从专业角度分析,即使四通集团是闻名省内的大企业,第一次发生业务就申请五个亿的额度,实在有点大,他怕市行不批,为了稳妥起见,罗行长将贷款额度降至三点五亿,他又在私底下对管信贷的工作人员做了工作,这笔贷款不到十天就落实下来了。
有了这笔资金,位于开发区的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项目,就可以正式开工了,极其简单的开工仪式上,既没有剪彩,也没有领导讲话,因为石云峰不但没有邀请县府和有关职能部门的领导,甚至连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副主任也没有邀请,当然也就没有吸引媒体到现场报道。
魏盛发也是过了两三天,才听他的朋友说起这件事,“魏总,你跟石云峰的赌局,怕是赢不了,因为他的稀土新材料项目,已经在开发区开工建设了。”
其实,从前几天接到县土地局的土地划转通知那一刻,魏盛发就感到情况不妙,几个智囊朋友给他建议,让他背着石云峰和稀土督察大队,私自启动稀土加工生产线。
魏盛发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他要尽一切可能阻止或延缓石云峰推进稀土新材料项目,另外,他听从智囊团的建议,准备重启稀土生产线。魏盛发本想再观察几天才动手,听到稀土新材料项目已经开工建设的消息后,他决定马上启动生产线。
恰在此时,石云峰回到永辉公司,他向负责职工文化培训的黄骁勇交代,尽快组织一次文化课考试,从高分到低分,选拔一百五十名职工,参加下一步的专业培训,这些人就是永辉公司稀土新材料生产线的第一批操作工。
消息传到魏盛发耳朵里,他先是吓了一跳,幸好还没启动稀土加工生产线,这样倒好,等选拔考试结束后再启动生产线,那些选上的职工去参加专业培训,必然离开原来的单位,没有他们参与稀土加工生产,更有利于对外封锁消息。
选拔考试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所有选上的一百五十名职工,全都是永辉公司成立后,从社会招聘的新员工,原盛发稀土公司的员工,没有一名被选上。这一结果其实非常符合实际情况,永辉公司成立后入厂的员工,都经过招聘考试,普遍具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原盛发公司那些员工,大部分从事稀土矿开采,几乎没有初中毕业的。
魏盛发对这一结果不但没有感到丝毫的尴尬,反而从内心高兴,因为被选拔抽走这些人,不是他在原公司带来的,跟他不可能一条心,如果这些人秘密参与稀土加工,说不定他们很快就会把消息走漏出去,现在把他们调走了,倒让魏盛发觉得更放心。
根据魏盛发的指示,生产主管老钱带领几个维修人员,对稀土加工设备进行了必要的检修,又找了十来个心腹,骑着摩托车,不仅专门盯梢稀土督察大队的行踪,而且在生产区外两千多米的必经路口放哨。
实际上,因为石云峰的稀土新材料项目搞得轰轰烈烈,公司又组织全体职工参加文化培训,这两项举措深得稀土督察大队的赞赏,甚至将其树为本地区同行学习的榜样,他们觉得永辉公司已经完全放弃了稀土开采加工业务,早在一年前就不再把永辉公司当着需要监管的对象。
准备就绪后,永辉公司的稀土加工生产线秘密启动,下午参加文化培训的职工,上午到车间上班,上午参加文化培训的职工,下午到车间工作。不得不说,这套安排非常周密。
职工们在文化培训期间原本是半天上课半天休息,本该在家休息的半天,现在却要上车间工作,无论魏盛发或老钱,都能想到职工们一定会有意见,他们决定在经济上给予补偿,除了原有工资,包括参与车间生产和跟踪放哨的职工,每人多发半个月工资。
“还有这种好事?”职工们纷纷响应,没有人再发牢骚,只要多给钱,违不违规是魏盛发的事,他们才懒得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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