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疲惫不堪,眼袋深重,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快要燃到尽头。
办公桌上那个昂贵的水晶烟灰缸里,烟头早已堆积如山,插得满满当当。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一头原本只是斑白的头发,如今已在短短数月间变得几乎全白,如同顶着一层寒霜。
自从应对5C佣兵团的一系列行动受挫,乃至间接导致以色列在加沙地区被迫做出妥协,签署了那份在他眼中充满屈辱的和平协议后,强烈的挫败感和耻辱感就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唯有依靠尼古丁的强烈刺激,才能勉强维系住一丝精神,支撑着他继续坐在这间如今只让他感到无比耻辱的办公室里。
他的烟瘾变得空前巨大,一天下来,消耗掉三四包香烟已是常态,办公室内终日烟雾缭绕,如同他晦暗的心境。
“叩叩!”
门外传来两声谨慎的敲门声。
曼施坦深深地、几乎将肺部填满地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烧到过滤嘴的烟蒂用力摁熄在早已不堪重负的烟灰缸里,对着门外有气无力地喊道:“进来吧。”他的声音虽然强行提起,却依然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死气沉沉。
房门被推开,一名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精明干练气息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是摩萨德新任的副局长——伊兰·嘉里。
上一任副局长阿瑞思,因为在5C事件中处置不力,早在两个月前就被当作替罪羊撸了下来,而接替他的嘉里,原本是摩萨德负责欧洲情报事务的局长,不仅年轻,拥有顶尖学府的学历背景,更难得的是他还有在翠鸟空军特种部队的服役经历。
他聪明、敏锐,富有行动力,被视为摩萨德内部的明日之星。
“局长先生。”嘉里走到办公桌前,微微躬身,语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敬。
“是你啊……”曼施坦甚至没有完全抬起头,只是掀了掀眼皮,“有5C的消息了吗?”这几乎成了他每次见到嘉里时的条件反射。
自从嘉里上任副局长后,曼施坦就将“不惜一切代价找出5C佣兵团踪迹”这项最优先、也最让他耿耿于怀的任务,全权交给了这位新任副手。
因此,嘉里每次前来汇报,他都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嘉里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气馁:“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任何确切的踪迹。他们隐藏得很好,或者,采用了我们尚未掌握的活动模式。”
他话锋一转,“但是,局长先生,我最近在分析全球情报时,发现了一个区域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现象,想借此机会和您探讨一下,或许能带来一些新的思路。”
曼施坦终于稍微坐正了一些身体,抬手示意嘉里在对面坐下。
嘉里从容地将旁边的一张办公椅挪到曼施坦的办公桌前,轻轻坐下,然后,他不慌不忙地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折叠起来的中非及东非区域的小比例地图,在桌面上小心地摊平。
曼施坦带着疑惑,将地图拉到自己面前,皱起眉头,仔细审视着这份看似普通的地图,试图找出其中隐藏的玄机。
然而,他看了半天,除了熟悉的地理轮廓和标注,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不对劲之处。
正当他抬起头,用疑惑的目光投向嘉里时,嘉里随手拿起了曼施坦放在桌面上的一支黑色记号笔,动作流畅地在亚丁湾的出入口,靠近索马里北部海岸线的位置,画上了一个清晰的圆圈。
“这是什么意思?”曼施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是没有立刻领悟。
嘉里一边习惯性地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黑笔,一边用他那特有的、条理清晰的声音说道:“局长先生,我近期一直在密切关注全球主要航线的动态日志和各国商船公司的反馈,然后,我注意到了一个非常值得玩味的数据变化。”
“原本海盗活动最为猖獗的亚丁湾及索马里沿岸地带,近一周以来,海盗的目击报告和出现频率,同比骤降了85%以上!而商船被成功劫持或遭遇袭击的事件,下降率更是达到了惊人的92%!”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曼施坦,抛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您认为,这些数据的异常、断崖式的下降,究竟在向我们证明什么?”
“证明什么?”嘉里突然抛出的提问让曼施坦有些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随即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摩挲着下巴,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这组数据背后的含义。
良久,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带着试探性的口吻回答道:“这证明……原本在这一带频繁活动的海盗势力,大规模地……消失了?”
“是的,局长先生。消失了。”嘉里肯定地点了点头。
“消失了……”曼施坦喃喃自语,随即提出了一个近乎幽默的、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可能性,“他们……会不会是,集体休假去了?”
嘉里闻言,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但这笑意中并无讥讽之意。“局长先生,现在是电子支付和网银时代,商船人员随身携带的现金数量非常有限。”
“至于食物和淡水等补给,大多数船只航行到亚丁湾海域时,原本的配给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都需要在红海沿岸的港口进行补给。”
“这意味着,现代海盗即使成功劫持一艘船,所能获得的即时现金和能够支撑他们生存的物资也相当有限。”
他进一步分析道:“因此,对于以抢劫为生的海盗来说,除非遇到极端恶劣天气等不可抗力,他们几乎需要日日‘出勤’,才能维持其组织的基本运转和老巢众多人口的消耗。可以说,他们一天不干活,家里就可能有人要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