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析要四个小时。
做完透析,沈新又开车把母子俩送回家。
陶一萍千恩万谢的送俩人出门。
还有郭金华,也扶着门框,目送俩人离开。
开出老远,通过后视镜,还能看见俩人站在门口,远远看着。
杨泽然立刻问道:“沈新,你怎么看,你觉得像是演的吗?”
“如果是演的,这他妈演的也太真了吧。”
杨泽然觉得沈新的试探没有问题。
引导了话题,刺激了郭金华的情绪。
人在情绪激动之下,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突然说到了案情有进展。
这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郭金华要是凶手,这一瞬间肯定会流露出异常的反应。
但是没有。
他所有的反应,都告诉杨泽然,这就是一个惨遭横祸,命运凄惨的可怜人。
“不知道。”
沈新摇头,自己在医院待了不短时间,一直在闲聊,在观察郭金华的反应。
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就像杨泽然说的,如果是演的,那这也太夸张了。
他得以一种什么样的定力,一边冷酷的,持续两个多月的毒杀妻子,另一边,在事后还能掩盖自己的情绪,反复的给自己洗脑,说自己跟案子没关系。
这他妈都得精神分裂不可。
精神分裂?
沈新猛地心中一动。
郭金华中毒导致了严重的后遗症,其中就有神经受损,导致他偏瘫,功能障碍,语言困难等。
那会不会受损的神经,还影响到了他的记忆。
或者说,当他孤零零的躺在ICU,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和案子没有关系,记忆出现了偏差,就认为自己是受害者呢。
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妈的,太难了。”旁边杨泽然狠狠挠自己头发。
以为锁定了凶手,以为看到了希望,结果……
这种案子,办的杨泽然心焦,头疼。
“行啦。”
沈新瞪了他一眼,道:“我觉得我们的判断没有问题,如果不是他,那就没有其他人了。”
之前的判断应该没有问题。
因为不光是自己,张汉成,孙钊这些老江湖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的对线,只是一次尝试,不一定准的。
谎话说了一百遍,真能骗到自己。
杨泽然直勾勾的看着沈新,反问道:“你确定,万一真有这么一个人呢,只是我们没有查出来。”
万一都想错了呢。
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一直没有进入调查的视线。
哪怕是投毒投错了,一样有可能的。
“你少乌鸦嘴!”
沈新瞪了他一眼,道:“这才刚开始,你就不能有点儿信心,盼点儿好的。”
说是这么说,可沈新自己都忍不住动摇。
也猛然体验到当初张汉成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万一自己判断错了呢。
当年张汉成调动了不少人力,现在自己搭进去人情,何尝不是。
这个时候如果方向错了,这么多人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相信我,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他。”沈新抓紧方向盘,沉声说道。
杨泽然极快的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话你自己听了信不信。
“希望雨薇他们那边能有发现吧。”
杨泽然轻叹口气,不再多说。
调查不是电脑程序,输入目标,立马得出结果。
想要得到结果,得人去跑,一个个问。
而最终,还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一晃就是两天过去。
这天上午,就在市局的操场,沈新嘴里叼着鸟哨,发出急促的哨音。
半空中,除开泰迪,7只鸟呼啸着飞过。
好感度在培养。
沈新也抽空在进行训练,试图用不同的哨声来表达简单的意图。
比如东南西北。
现在就是东。
得益于自己的天赋,再加上乌鸦足够聪明,这个过程不算困难。
刚从头顶飞过,灰机,也就是那只雄性灰鹦鹉,沈新索性就叫他灰机了。
他离队,掉头,盘旋落在沈新面前。
“累死了。”他口吐人言。
做为动物界最会说话的动物,天赋加天赋,这家伙语言能力提升快的吓人。
而且他不仅能说,随着好感度的提升,他还能理解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才是关键的,而不仅仅是学舌。
“你才飞多久啊,就喊累。”沈新没好气的轻轻踢了他一脚。
他扇着翅膀躲开,嘴里嚷嚷着累,然后直接往草地上一歪。
躺尸了。
沈新一瞪眼,治不了你了是吧。
手指一撮,嘹亮的吹了声口哨。
下一刻,一道阴影呼啸着飞过高空,正是泰迪。
略一盘旋,便呼啸着俯冲而下。
灰机火急火燎的起身,扇动翅膀升空躲避,嘴里还不忘念叨:“坏人!”
这是吐槽沈新呢。
“泰迪!”
沈新喊了一嗓子。
这是教训一下的信号。
沈新和泰迪接触,他的脑海里就经常出现猎捕灰机和黑炭他们的画面。
可以说,泰迪是凭着极大的定力,才没有把灰机他们变成自己的食物。
空中,泰迪精准且优雅的落下,在空中截住灰机,照着他脑袋给了一下。
灰机不敢反抗,只闷头躲避,嘴里骂的可脏了。
“坏鸟!”
气得泰迪又追了上去,把灰机逼得降落,然后追上去,把他扑翻在地,踩着他脑袋才作罢。
这时,空中黑炭他们也落地,其中一只渡鸦一蹦一跳的靠近,口吐人言道:“笨蛋。”
渡鸦和灰鹦鹉一样,学舌能力也极强,有明确的记载和实例,说明他们可以模仿人类说话,甚至于和人类对话。
除掉灰机,一共6只,沈新取名简单粗暴,就叫一帆,二龙,三羊,四季,五福。
六六不好听,索性叫大顺。
正好多出一只喜鹊,严格意义上和乌鸦不一样。
黑炭也改了名,就叫五福。
而说话的这只渡鸦叫做二龙,是几只乌鸦里,语言能力最强的。
沈新会教他。
灰机也教,俩鸟兴致来了,还能对骂几句。
“你才笨蛋。”脑袋被踩着,灰机也不怕,应该是知道泰迪不会把自己怎么样,扭头冲二龙回了一句。
然后又冲泰迪求饶:“要死要死。”
这时,远处办公楼杨泽然出现。
“沈新,别玩你的鸟儿了,有线索。”
他兴奋大喊。
沈新顾不上吐槽这话的歧义,连忙迎了上去,问什么情况。
“路上说。”杨泽然丢来车钥匙。
是丁雨薇这边。
这两天,丁雨薇就按照沈新的要求,查医院的医生护士,查同期的住院记录,然后一个个找过去,走访,询问当年郭美静的情况。
结果到今天,还真有发现。
东林市区,某商城,一家女士服装店。
丁雨薇和新区一位同事正等着自己。
“何女士您好,我叫沈新。”
沈新匆匆和这位三十来岁,略显消瘦的女人打招呼。
她叫何丽媛,是这家服装店的老板。
14年的时候,何丽媛儿子不幸患上了骨肉瘤,在南江市儿童医院住院治疗的时候,就和郭美静一个病区。
何丽媛坐下,提起当年那段记忆,不免黯然神伤,轻声道:“我们住的久,虽然隔得远,但我对那个女孩儿有印象的。”
“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他们医院组织了个活动,然后这姑娘上台唱了首歌,唱的很好听。”
“唱完之后,护士让她许个愿,她就许愿说希望自己能会魔法,可以施个魔法,让爸爸妈妈把自己给忘了。”
“这样以后等自己死了,爸爸妈妈不会记得自己,就不会伤心了。”
“你说这孩子怎么那么懂事儿呢。”
何丽媛控制不住的开始抹眼泪。
丁雨薇急忙递过来纸巾。
何丽媛说了声不好意思,继续道:“因为这,我个人还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孩子得的什么病,没的治,在等死。”
“然后几号啊,具体哪一天我忘了,但应该是六月份。”
“有一天晚上,我守着儿子,我去水房打水,回来的时候,路过楼梯间,就听见有人在吵架。”
“仔细一听,就是那女孩儿的父母,吵的可激烈了。”
“然后我不是从头听的,就听见他爸喊什么静静要是死了,自己就不活了之类的。”
“又骂他老婆,质问他老婆到底想干嘛,为什么不给静静治,要放弃之类的。”
“他老婆还解释呢,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那男气冲冲的冲了出来,跟我打了个照面,也没说什么,就直接走了。”
“然后他老婆出来了,我看她脸上红彤彤的,有手掌印,应该是他老公扇她了。”
“她跟我撞上,有些不好意思,说见笑了。”
“我就劝了几句,说还有希望的,别灰心,她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走了。”
“警察同志,就是这样,具体几号,我真想不起来了,后来好像七月一过,他们就出院了。”
“再后来我们做完手术,也出院了,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要不是你们找过来,这事儿我早给忘了。”
沈新迅速的和杨泽然对视一眼,内心激动。
果然,郭金华和付兰婷是产生了矛盾。
听何丽媛的意思,可能是付兰婷提出放弃治疗,然后郭金华大怒。
那这会不会成为郭金华毒杀付兰婷的动机?
比如他认为郭美静还有希望的,结果就听了付兰婷的话,放弃了治疗。
问题是,放弃治疗这种事情,他自己也有责任的吧。
“警察同志,这有帮助吗?”何丽媛问道。
沈新急忙点头,起身道谢。
何止是有帮助,帮助大了,至少了解了一些当年夫妻俩的情况。
当场做的笔录,还录了像,让何丽媛签字的时候,沈新顺嘴问了一句她儿子怎么样了。
何丽媛手微微一顿,然后凄苦一笑:“前年去世了。”
沈新心头一惊,急忙道歉。
“没事儿。”
何丽媛摆摆手,道:“人各有命,我认了。”
她眼眶泛着泪花:“那女孩儿说,希望爸爸妈妈能忘了她,我妈有的时候劝我,说我还年轻,趁着还能生,干脆再生一个呗。”
“等再有了孩子,以前的事情就能忘了。”
“可那是我唯一的宝贝啊,你让我怎么忘。”
“因为这个,我老公跟我离了婚,我也不怪他,他也难受,他想向前看,重新开始。”
“可我不行,我做不到。”
她抹了把眼泪,也说抱歉。
丁雨薇急忙安慰她。
杨泽然用胳膊捅了捅沈新,神色振奋,示意外面说话。
沈新没动,脑子跟过电一样,缓缓扭头:“老杨,我可能知道动机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