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的吩咐。”沈歌恕我按,看向身旁神情凝重的卡斯。
“带路吧。”
“是,陆上之王。”卡斯恭敬地躬身,带领沈歌离开了舰桥。
在卡斯的指引下,他们来到地热能量塔最底部的维护区。
这里有一道被伪装成普通墙壁的暗门,其上刻画着早已磨损不清的先行者符文。
卡斯将手掌按在符文的中心,随着一阵低沉的能量嗡鸣,墙壁缓缓向内开启,露出一条深不见底垂直通道。
“先祖称此地为‘寂静深渊’。根据壁画记载,只有这条路能通往囚禁‘凛冬之心’的最终监牢。但是数千年来,我的族人曾有数十次尝试探索,却无一人归来。通道内的法则……与外界完全不同。”
他指着深渊的入口,那里没有海水倒灌进来,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内外隔绝。
“我的使命,便是将您引至此处。前方的道路,已超出我等所能踏足的领域。请……务必小心。”
沈歌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一步踏入了那片幽蓝的光芒之中。
一进入,一股截然不同的怪异感便笼罩了全身。
外界那足以压垮钢铁的恐怖水压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真空的失重感。
这里没有水流,没有声音,安静的让沈歌能将自己的心跳听的一清二楚。
通道的墙壁并非岩石或金属,而是一种奇异的半透明晶体。
沈歌伸出手轻轻触碰,指尖传来的并非冰冷的触感,而是一段转瞬即逝的无声影象——
一名身穿笨重先行者防护服的工程师,正手持着某种能量焊接器,在他触碰的位置进行着最后的加固工作,脸上写满了疲惫。
“还真是新奇的体验。”沈歌感叹了一句,继续下潜,四周的景象愈发光怪陆离。
前方的一段通道,空间仿佛被折迭,左侧的海水凝固成了完美的透明水晶,而右侧则在无声地沸腾,升腾起的气泡在触碰到某种界限后又瞬间湮灭。
这两种极端现象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完美分割,却没有任何能量交换的迹象,彻底违背了物理定律。
这并非通道,而是一个被先行者强行锚定在此,用于隔绝现实世界与“凛冬之心”的独立空间。
就在沈歌深入了约数千米后,一种微不可察的低语,开始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
“何必挣扎……”
那声音起初模糊不清,如同隔着无数层介质的杂音,但随着他不断深入,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具有针对性。
“回去又如何?你的世界早已支离破碎,不过是另一个炼狱。你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这声音仿佛能直接窥探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与思维。它知道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知道他归心似箭。
沈歌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继续下潜。
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精神干扰,还不足以影响他。
见最简单的诱导无效,那低语的逻辑性开始变得更强,也更阴险。
“看看你身后那些人。阿莱、赫菲斯托斯、铁之心的居民……你自以为是他们的救世主,但你带给他们的不过是无尽的战斗与死亡。你救下的这些人,不过是延缓了他们被诡能吞噬的命运。你不是救世主,你是痛苦的延长者。”
“你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你的力量来自于‘吞噬’,你的本质就是毁灭。这始祖诡异的细胞每一次跳动,不都在渴望着更多的血肉与能量吗?承认吧,你和我们……才是一类人。”
这一次,诡异的低语精准地击中了沈歌力量的根源和他与这个世界最核心的矛盾。
然而沈歌只是冷哼一声,他那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炼,早已坚如磐石的意志,岂会受言语的影响发生动摇。
“闭嘴。”
两个字在通道中炸响,竟让那纠缠不休的低语为之一滞。
“区区一道精神侵蚀,也想动摇我?”
沈歌的诡眼早已看穿了这片区域的本质,这并非单纯的劝诱,而是一道用于筛选闯入者的“门槛”,任何心智稍有不坚的人,都会在这里被诡能侵蚀,永远迷失。
通过了这道无形的考验,前方的路途再无低语干扰。
不知下潜了多久,通道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球形空间。而在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此行的终点,也是最终的障碍——
第一道“门”。
那是一颗直径超过百米的完美球体,它并非任何已知的物质或能量形态,而是一片纯粹的“静默”区域。
它不发光,也不反光,光线在靠近它时便被彻底吞噬。
它不发声,也不传声,绝对的寂静让周围的空间都显得极不真实。
沈歌甚至能感觉到,就连他自身八阶诡王那磅礴的诡能,在靠近那颗黑色球体的边缘时,也被无声无息地“抹除”了。
这是一个存在于现实中的“空集”,一个信息的黑洞。
沈歌微微眯起了眼,他抬手,一缕无形的诡能脱手而出,向着那黑色的球体缓缓飘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湮灭的闪光。
就在那缕诡能接触到黑色球体表面的瞬间,它就那么……消失了。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先行者设下的最终防御。一道无法被攻击、无法被穿越的“概念之墙”。
任何物质、能量,甚至像“无形”这样的诡能特性,在进入它的范围后,都会被其蕴含的【静默】法则,瞬间分解为基础信息,归于虚无。
卡斯的祖先,恐怕连靠近它的资格都没有。
“有点意思。”沈歌很好奇,如果能掌握如此诡异且强大的能力,先行者的敌人,到底得强大到何种地步?
还是说,这个“凛冬之心”其实并非先行者的杰作?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想要用常规手段通过这里,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规则正是用来打破,或者说……用来吃的。
沈歌不再尝试,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他猛然睁开!
以他为中心,八阶诡王的恐怖诡域轰然展开!
但这诡域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展现一种更深层次的力量。
沈歌没有释放任何能量冲击,也没有催动任何特性能力。他只是将“始祖诡异”那最核心的本源法则,覆盖了这片空间。
他锁定了一个目标,那颗黑色的球体。
“我,即是‘吞噬’。”
在他的诡域之内,吞噬的法则高于一切!
只见那颗完美的黑色球体,那座不可逾越的“概念之门”,表面开始出现了一丝诡异的扭曲。
它并非受到了外部的撞击,而是其内部最核心的正在被强行篡改、删除!
沈歌的诡域像一张无形的大口,正在疯狂地啃食着【静默】这条法则。
那颗代表着“绝对静默”的黑球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浮现出一道道不祥的裂痕,裂痕中透出的不是光芒,而是被“吞噬”法则撕裂后的混沌与虚无。
它就像一件被设定好程序的“神器”,但此刻它的“程序”正在被一个权限更高的“管理员”从底层逻辑上彻底格式化。
终于伴随着一阵无声的坍塌,那颗坚守了数千年的【静默之门】,如同被抽走了骨架的建筑,向内急剧收缩,最终化作一个纯粹的诡能黑雾团,被沈歌的诡域彻底吞噬。
其中蕴含的庞大诡能,仅仅是让沈歌那深不见底的诡能,微微起了一丝波澜,不算多,但也不少。
沈歌一步踏入了那片曾是绝对禁区的空间,“门”的背后,才是“凛冬之心”的真正所在。
穿过【静默之门】,沈歌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预想中铺天盖地的诡能狂潮并未出现,也没有狰狞可怖的古神核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
他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时空。
这是一座庞大而恢弘的先行者城市,高耸入云的流线型建筑林立,半透明的悬浮管道在楼宇间穿梭,造型科幻的飞行器静静地悬停在停泊平台上。
城市的布局精密而充满美感,处处彰显着一个高度发达文明的辉煌与自信。
然而,这座城市却是“死”的。
整个世界是单调的灰色,如同褪色的老旧照片。天空中没有日月,只有一层均匀而惨淡的光幕。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陷入了永恒的“静止”。
更诡异的是,城中“人”潮涌动。
无数身穿先行者制服的身影在街道、建筑和交通管道中往来穿梭,他们有的行色匆匆地赶往实验室,有的围坐在会议桌旁激烈讨论,还有的在城市的公园里陪伴家人。
但这一切都是无声的。
他们就像一段被设定好循环播放的影像,永远重复着固定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某一个瞬间——
或是专注,或是焦虑,或是温情。
他们是先行者的“意识残影”。
沈歌向前踏出一步,一个正埋头赶路的研究员残影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没有引起任何涟漪,仿佛他与这个世界处于两个互不干涉的维度。
“原来如此……‘凛冬之心’不是匣子,而是匣子里的世界。”沈歌很快理解了眼前的状况。
“这里是……梦境碎片。”
与他曾经耗尽所有碎片后进入的血肉崩坏世界不同,这个碎片显得异常完整,它承载了一个文明的“集体记忆”。
“凛冬之心”并非囚笼,它更像是一个数据库,将先行者文明在覆灭前夕的最后一刻,完整地封存了起来。
沈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如同一位行走在历史墓园中的孤独访客。
他看到一位母亲的残影,正微笑着蹲下身,为自己年幼的女儿整理衣领,女儿则仰着头,眼中充满了纯真的依赖。
他看到一名军官的残影,正对着通讯器大声下达着最后的指令,表情严肃而认真。
他也看到一间实验室里,数名白发苍苍的科学家残影,正围着一个巨大的能量模型,进行着最后的演算,全然不顾外面早已响彻云霄的警报声。
这些凝固的悲欢离合,构成了一曲无声的末日悲歌。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绝望与悲伤。
就在他穿过一处全息投影广场时,异变陡生。
广场中央,一个巨大的女性残影正在向全城进行着最后的广播,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请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刻进入避难所,重复,这不是演习。无论未来如何,请记住,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
这本是重复了千万次的片段,但这一次,那女性残影的影像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紧接着,她那原本坚毅的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七道漆黑如墨的“血泪”,从她那空洞的眼眶、鼻孔和嘴角缓缓流下。
她缓缓地扭过头,那张被污染的脸庞,正对着沈歌所在的方向,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那段重复了千万次的广播,变成了一段饱含恶意的低语,清晰地传入沈歌的脑海:
“火种?不存在了……我们……所有人都被留下了……这里就是终点,没有人能出去……永远!”
这就是“污染”的真面目。
它并非实体怪物,而是一个潜伏在这个梦境世界最底层的“信息病毒”。它不会创造新的东西,而是会像计算机病毒一样,篡改和扭曲此地原有的“数据”,让承载着希望的记忆,变成传播绝望的温床。
随着这第一处“程序错乱”的发生,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
整座城市的灰色调开始加深,空气中那股悲伤的气息,也染上了一丝疯狂的味道。
沈歌身旁,一个原本正与妻子通话的丈夫残影,手中的通讯器影像突然变成了雪花。他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代的是极致的暴戾。他猛地将通讯器砸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用脚踩踏,仿佛要将某种无形之物碾成齑粉。
更远处的一间研究室内,一名科学家残影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数据板,发疯般冲向观察窗,用自己的头颅一次又一次地猛烈撞击那坚不可摧的水晶玻璃。
“砰……砰……砰……”
无声的撞击中,他的额头变得血肉模糊。他用自己的鲜血,在玻璃上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警告:
“不要相信……它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