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包子也吃完了。
见陈拾安还在捣鼓那个木盒子,林梦秋忍不住问了第三次:
“你在弄什么?”
天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他做什么事这么好奇。
她已经隐约看出来像是个礼物盒子了,那样的好奇便更加按耐不住。
一会儿想知道是什么礼物、一会儿又想知道他要送给谁……
都说事不过三,见少女犟得跟小牛犊似的不罢休,陈拾安这次终于回她了:
“做礼物啊。”
“什么礼物……”
“我自己之前做的颜料,这次从山上带下来的。”
“……颜料?”
“嗯,花青、胭脂、藤黄、赭石、朱砂、石青、石绿、石黄、烟墨这些。”
正说着时,便见到陈拾安又拿出来几个大瓷瓶,用一根竹匙从里头分别舀了一些颜色不同的粉末出来,装到了几个不同的精致小瓷瓶当中。
陈拾安回头看时,一旁的好奇班长已经从床上起身了,蹲在了他身边看。
“怎么做的?”
“用山里的植物汁液或者天然的矿石做的。”
“……怎么做的?”
“不同的颜料做法不同,比如像这个墨,就是先松枝取烟、再研烟、筛烟……保证最后得到的墨质纯净细腻;又比如像这个胭脂……”
“……”
班长大人听不懂,但装成已经听懂的样子,一声不吭。
“班长觉得这颜色怎么样?”
“看起来很特别。”
林梦秋喜欢画画,班上也只有陈拾安知道她喜欢画画。
喜欢画画的人,对色彩总是情有独钟的,看见这些如此特别的色彩,哪怕就算是不拿来用,放在百宝抽屉里珍藏也是极好的。
“我爸上次买你的那副国画,你就是用这些自己做的颜料画的么。”
“嗯。用的时候取点粉,后面再相互调色就行。对了,林叔的画我还没给他装裱呢,林叔装裱的材料买好了吗?”
“买好了,他说让你今天去家里吃饭,然后给他装裱画。”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少女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
“那好啊,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
“~~~”
陈拾安送礼物向来讲究,能包装都会尽量包装一下。
之前在山上闲时做的颜料有不少,他都是粗放在一些大瓷瓶里,这会儿取出一些来当做礼物,装在精致的小瓷瓶当中,然后再把分装了不同颜料的小瓷瓶,放在了木盒子刚刚雕刻出相应的凹槽上,最后再拿起刻刀,在相应的位置底部,刻字上去颜料的名称。
烟墨、花青、胭脂、藤黄……
看他刻字的过程,让林梦秋觉得赏心悦目,明明是在刻字,但流畅得却像是在写字一样,刻刀为笔,笔法却和写字的顺序不同,由右往左、由下往上,刻刀在木质上没有丝毫的生涩顿挫感,木屑一点点弹出,一个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繁体字就被刻了出来。
原本听到他说这是礼物、而且还是颜料的时候,林梦秋的心跳就忍不住加速了。
她一直等着陈拾安说是送给她的。
可这臭道士就是不说,只顾着干活。
时间久了,连她都有些不自信了……
凭什么觉得陈拾安这盒自己做的颜料就是送给她的呀……
万一是送给烦人蝉的……
林梦秋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句:
“你说是礼物。”
“嗯。”
“那你要送给谁……”
“班长喜欢么?”
“……”
“嗯?”
陈拾安扭头看她一眼。
少女依旧蹲在他身旁,她双手抱着膝盖,那张清冷的脸这会儿显得呆呆的样子,她也不看陈拾安,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他手里的东西,只是眼眸低低地瞥向另外一边,小声说了句: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要送给我吗。”
“对啊,班长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不喜欢的话就不送了。”
“喜欢。”
除了儿时之外,林梦秋好久好久没有像这样子明确地表示过自己喜欢某一样东西、想要某一样东西了。
‘喜欢’二字说出口时,她白皙的脸颊有些像是上不来气似的有些憋得绯红,原本松弛的细嫩手指都跟着蜷了起来。
“好吧,那就送给班长吧。”
陈拾安将木盒子盖上,递到了林梦秋面前。
人生里还是第一次,亲眼看着人家准备礼物,然后当场递到了她面前。
她蹲在地上,心脏跳跃着强有力的频率,将温烫的血液压向身子各处,她松开了抱着膝盖的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木盒子。
入手是沉甸甸的质感。
明明刚刚都看过了,她现在却还是忍不住再把盒子打开来,看向里面安放着的一个个精致小瓷瓶。
她睫毛颤了颤,嘴角先于声音弯起来。
“谢谢……”
“不客气。”
腿麻得厉害,林梦秋蹲不住了,终于是像陈拾安那样,盘腿坐在了地板上。
收到礼物后的她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将木盒子捧在怀中,将里面的小瓷瓶一个个拿出来打开看看、又嗅嗅,接着又十分宝贝地小心翼翼放回到木盒子的凹槽当中。
“你没事干嘛要送我礼物……”
“想送就送啊,算是回山一趟带下来的手礼吧。”
无事送礼更显真诚,林梦秋没有想到陈拾安回山一趟,竟然还给她带回来礼物的。
“我去南海也带回来一些特产,晚点拿给你。”
“是嘛,班长这么有心,谢谢班长。”
“~~~”
“走吧,去打球。”
陈拾安起身,将木屑清理干净,看看时间也快九点钟了,正好是他原本计划好的时间进程。
林梦秋提前来到家里,是他没有想到的,连少女自己也没想到,还正巧碰见了他准备礼物的过程。
三个熬了一宿的姐姐还没醒,陈拾安给李婉音发了条微信消息留言,说中午去林叔家吃饭,正好两位姐姐今天还在家里玩,就留个空间给她们好好聚聚。
陈拾安带上钥匙,和林梦秋一起下了楼。
跟上次去打球一样,陈拾安啥也没带,林梦秋背了个包、拿了副球拍,陈拾安便将她的球拍拿了过来。
空出来双手之后,林梦秋便又把小手揣进了兜兜里。
“你买了自行车?”林梦秋问。
“对啊。”
“从山里骑回来的?”
“嗯。”
“不累吗。”
“还好。”
陈拾安说着,带林梦秋走过去小区停放自行车的车棚那边。
“我们骑车过去吧。”
“……我没有自行车。”
“我载你啊。”
“……”
林梦秋兜里的小手动了动,目光已经在面前的车棚里,寻找哪辆是陈拾安的车了。
“班长那天为了找我,还加了小知了微信啊?”
“……”
陈拾安此话一出,少女顿感浑身不自在。
确实是这么个原因,但……为了找我……这种话说出口怎么听着这么让人难为情呢!
“班里有事。”
“噢。”
“×!”
“你最后一次回我消息时说在她家,然后你就失踪了,我不找她找谁。”
林梦秋嘀咕着,“谁知道你有没有被她关地下室去了。”
“额……”
陈拾安不敢否认,虽然小知了没把他关地下室,但千方百计不让他走倒是真的。
林梦秋和温知夏认识这么久了,却直到如今才加上了微信。
一想到居然是自己主动加她的,林梦秋就感觉跟做梦似的,还不都怪这臭道士!!
那晚惦记着陈拾安的下落,加了微信之后,林梦秋也没心思去看温知夏的朋友圈。
直到后来陈拾安回复了,她才想起了自己加了烦人蝉的微信,于是立马跑到她朋友圈检索了一遍。
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把她给气死。
光是一号那一天,温知夏就足足发了三条朋友圈。
一条是她和陈拾安骑行在乡间小道的视频(陈拾安露出了道服背影);
一条是她和陈拾安钓上来大鱼(两条大鱼放在地上作为背景,一只她的小手竖起大拇指、一只有着道服袖口的手也竖起大拇指);
一条是一大家子人吃饭举起饮料碰杯的手(一只她的小手拿着饮料杯、一只有着道服袖口的手也拿着饮料杯)
三条朋友圈里,每一条都没有露出陈拾安的脸来,但是每一张相片中,林梦秋都看到了有陈拾安的一部分。
恰恰是这样的朦朦胧胧,更让林梦秋忍不住去想象他们那天玩得有多开心了。
可把她郁闷得,手指在删除烦人蝉微信的按键上犹犹豫豫了不知多少遍。
可偏偏吧,明明气得都不行了,却又忍不住去看,甚至还把温知夏的朋友圈翻了个遍,刚好翻到了‘一个月可见’的最底部。
好似知道某人会去翻她朋友圈一样。
陈拾安是四号那天早上冒泡的,就在陈拾安冒泡不久之后,林梦秋又刷新到了温知夏新发的朋友圈。
是一张一起在楼顶天台看日出的照片。
是她跟陈拾安的合影,她还穿着睡衣。
跟一号那天的三条朋友圈不一样,这条朋友圈里,陈拾安露脸了。
穿着睡衣的烦人蝉,就这样举着手机,亲昵地挨在陈拾安的身旁,和他肩上的猫儿一起,拍了这一张合影。
怎么敢的?!!
你怎么敢的!!!
这样一张暧昧到爆炸,还露了脸的合照,你怎么敢直接这样发到朋友圈里的!!!
林梦秋气得从床上直接弹了起来。
这还不止。
温知夏没多久又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是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小手扶着陈拾安的腰,照片的内容就是这扶腰的手的特写……
然后又过了没多久,她又又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是一个刻着她模样的木雕小人儿……
明明陈拾安就在她家里呆了一天,而这些照片她却在隔了几天之后才发了出来。
林梦秋算是看明白了。
这是故意给她看的呢!!
这烦人蝉发这些朋友圈的时候,一定设置了‘仅她可见’!
百分之一万!
再看看两人的聊天窗口,依旧停留在那天的对话中:
知知:[他要是回你了,你跟我说一声,回我的话,我也跟你说一声,行不]
Ling:[好]
10月4号08时17分-知知-[他回我了]
林梦秋没回她。
烦死人了!!
这烦人蝉摆明了是故意的,林梦秋可不会轻易就上了她的套。
这会儿少女也淡定了下来,似随意地问陈拾安说了一句:
“你平时刷朋友圈吗。”
“刷啊,偶尔看看,看大家在做什么。”
陈拾安还挺喜欢刷朋友圈的,微信加了很多同学的好友之后,闲时就会刷刷朋友圈看看大家的生活。
“温知夏发的朋友圈你看到了吗。”
“哪条?”
“就昨天发的……”
“啊?昨天?小知了没发吧。”
呵。
果然……
“噢,那可能我记错了,应该是前几天的。你们去钓鱼了?看她挺喜欢发朋友圈的。”
“对啊,分享生活挺好的,班长你怎么都不发朋友圈?”
“……不发。”
林梦秋跳过了这个话题,已经是跟着陈拾安来到了他的自行车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