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的时候，他想到了姚霜给他的铲子，拿出来后，却发现无法用。果然，必须要是他重新淬炼过的法宝，在这里才能继续使用。
但还算锋利。
他拿着小铲，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后，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他把铲子放回去，找出丹药来，挑挑拣拣吃了几颗，很快，力气就恢复了一些了，但半边身子，还是没感觉。
用力掐了几下，能感觉到一些钝麻感，除此之外，便没有了。
爬吧。
趁着现在风不大，没有雨雪，趁着还有精神。
他慢慢向上挪动着，并不算太难爬。他催生的新生的主峰。他匍匐在上面的时候，感觉到了一种亲近的感觉，新生的山峰，还有整个螽山，似乎都在给他力量，期许着他能够登顶。
就是阳光太晒了。他眼中一片一片的雪白的光，几乎看不到别的东西。
那时在工地上，太阳似乎也是这么毒，汗糊在眼睛上，什么都看不清。
他不断的靠近天空，天空的颜色似乎都被热气蒸发了，一片雪白的光。
他走进了雪白的光之中，四周一片白茫，他站在白茫的河水中，低下头去，河底清晰地倒映着雪白的山巅。
他看向前方，久久的凝视，终于看到了对岸。
要一个船。螽山上，应该是有一条船的。他有一条船。他拿出了一条船来。
那是十年前，在九海，云逸仙人那条船。后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拼了一遍，收到醉红戒中。幸好他不嫌麻烦，修补了一遍。他坐到船中，船身微微的下沉了一些，接着便向前飘去。
船身轻晃，似随风而行，悠悠荡荡，飘飘忽忽。
苍茫中，他好似看到许多人，上一世的，这一世的。他身上不知不觉已经承担了许多人，许许多多的人的期许，还有他自己的期许。就是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平静而坦然的走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川醒了过来，四周依然一片白茫，而船头背对着他，坐了一个人。
白衣，披发，宛如雕像。
云逸仙人。
“我到仙界了吗？”李川有气无力的问。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啊！”李川叹息。
“我来接引你。”
“多谢了。”
“不必，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十年，我以为很快了。”
“嗯。”
两人都沉默了了下来。
李川闭上眼睛，过了不知多久后，他再次开口，问：“从仙界去达九万里上，要多久。”
“快了。”云逸仙人说。
“什么？”李川觉得他没听清。
“我承诺你的，一旦你到达仙界，我便会送你去到九万里上。”云逸仙人说。
“这……”
“不只是我，为了这个目标，这十年，我们一直在开凿通向九万里上的路，终于打开了一丝。”
“我们？多少仙人？”李川问。
“许多。”云逸仙人轻描淡写的回答，“但最后，还是靠我，砍出了一条裂缝，能把你送进去。”
“多谢了。”李川说，他又试图坐起来，用尽气力，还是起不来，反倒是又咳了起来。于是他说：“先给我治个伤吧，不然就算过去了，我这样，也做不了什么。”
“不用。”云逸仙人说。
“不用疗伤吗？”李川问。
云逸仙人转过身来，俯视着他说：“你身上，并没有伤。”
没有吗？
李川去看他的手，抬起来，一只抬起来了，然后是另一只，接着，他顺畅地就坐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感奇异，接着，他想到了一个答案，“难道，我现在是仙人了？”
“是的。”云逸仙人说。
“就是，我已经不是肉体凡胎了？那，我，我感觉……”李川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身体，“我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
“你觉得会有什么变化？”云逸仙人问。
“就是，褪去肉体凡胎，身体轻盈无质，五感清明，寒暑不侵，饥渴不再，能够感受天地万物的气息和律动……大概这样的？”李川说。
云逸仙人没有说话。
“我说的不对吗？”李川问。
“就要到了。”云逸仙人说。
不知何时，四周褪去了白茫，他们不再河上了，而是似乎行驶在一片漆黑的幕布上。
“就是那里。”云逸仙人转回身，指向前方。
李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黑暗中，远处隐约显现出一道裂痕。暗红的光从裂痕中透出，微微闪烁着。
“我以为我会在仙界待一阵子的。”李川说。
“你要休息一下吗？”云逸仙人问。
李川深吸一口气，说：“不了，过去吧。”
“你不能在仙界凝聚道途，必须要在九万里上。”云逸仙人解释了一句。
“我明白了。”李川说，他试图多搜集一些信息，问道：“九万里上是什么样的？”
“混乱。”云逸仙人说。
“好吧。”李川说。
“再喝杯茶吧。”云逸仙人说。
李川面前，蓦然出现了一杯茶，他拿起来，喝了一口。
热茶，真好。
“这是什么茶？”他看着茶底碧绿的叶片问。
“我寻常喝的茶。”云逸仙人说。
“好茶。”李川说。
“我为你开路。”云逸仙人说。
说完，他站起身，在李川面前化作一道寒气，向黑暗中的裂痕疾驰而去。
寒气触及裂痕的瞬间，四周无声而剧烈震动。
伴随着一声冻响，裂痕骤然扩大，暗红的光芒喷涌而出。
寒气在光芒中破碎，而小船则抓住这个时机，载着李川驶入那片暗红的光芒中。
李川感觉到他落进了什么地方。
他的身体被无限拉伸，不断被拆解、扭曲，仿佛有无数个面在同时撕扯、压缩着他。
他勉强睁开双眼，试图进入玄奥的状态去观察此间。
第一次，视野中的点与横毫无逻辑地折迭，撕裂，膨胀。每一个点都在从无穷无尽的角度反复刺入他的视线。
李川他被迫退出这种状态，之后眼中便只剩下刺目的光晕和纷乱交错的线条。
四周震颤，尖啸声与呻吟声交织回荡，层层迭迭地碾压在他身上，永无止境。
这里就是，九万里上吗？
在混乱之中沉浮了不知多久之后，李川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捕捉到了他。紧接着，四周混乱的一切稳定下来。
有光。
他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柔和光晕之中，躺着一个巨大而光滑的物体。
而他正在向它靠近。
当靠得足够近时，那光滑的表面忽然浮现出一片片细密的鳞片。
鳞片缓缓张开。
他被送入了其中。
“欢迎归来，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