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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武侠小说 > 公子,何不成尸仙?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清算
柳府笼罩着惶惶不安的阴云。

仆役们素来迟钝于朝堂风云,既辨不清主子在官场沉浮几何,亦算不准这朱门高墙还能撑得几时。

于他们而言,每日洒扫浆洗换得月钱叮当,便足以安身立命。

然昨夜门客横尸庭院后,连最愚钝的杂役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当值者皆目光游移,交头接耳,往日麻利手脚早失了大半劲道。

柳尚书午时忽召惯用的郎中入府。

被叫来的郎中初当是寻常问诊,却是没想到柳尚书直接给他领到了一具棺材前。

让他给一个死人诊断诊断。

郎中想要拒绝,但奈何柳尚书直接掏出来了一大块的金饼,又是耀眼又是很重,这位郎中便是无奈的看在了金饼的份上,开始做了这一份诊断。

片刻之后,郎中收回了手中的诊器。

“她确实已经死了,再无任何活来的可能。”

“当真?”柳尚书皱起了眉头:“我这门客法门特殊,之前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我之前也帮您看过好几次,这一次她和以前不一样,她灵肉中间的联系已经断了。”郎中开始收拾自己手边的物件,收拾到一半,他动作也稍微顿了顿:

“尚书,给您一句忠告,您若是再看到和您门房生的一样的人,也千万不要靠近,她这种法门,灵肉一断就再也不是她了。”

“那是什么?”

“说不准是个披着她皮相的鬼祟,总之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郎中拱手告辞离去。

柳尚书坐在椅上,眉头紧锁。

旁侧下人靠了过来:

“尚书,这具尸首如何处置?”

“抬出去烧了。”柳尚书道:“在城外找一个地方埋了。”

眼见尸首被抬走,柳尚书心头仍沉甸甸的。

他仍未想好对策。

继续和那个叫林江的硬碰硬?

断然行不通。

这般强人,真想应对,得去寻个正儿八经的点星。

若在当年鼎盛时,尚能拉下脸求援,如今却是不能了。

起了身,缓步走到了院子当中,仰头看着天空。

今日天色阳光灿烂,却难以让柳尚书的心情也跟着舒畅。

他还缺一个契机。

要是有什么事情能再往后推他一把,就能下定决心了。

便是唤来管家沉声吩咐:

“去查那林公子。查仔细些,当真在京中无依无傍?”

“容小的几日工夫。”

“去吧。”

直到管家离开之后,柳尚书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一刻,他也似乎老了许多。

他只觉得周遭的光阴变得极快,却又是极慢的,佣人们在房屋当中几乎走成了影子,唯独他在这椅子上片刻不动。

吃饭时他是那么一副木讷的表情,喝酒时他也是那么一副木讷的表情,去地下财库看着自己那几箱能映的人脸色发明的财宝时,他表情仍是没有任何变化,夜晚间叫上自己几个小妾,躺在自己左右两旁时,他也依然那样一副表情。

直至管家叩门而入,他那全无半点变化的表情才终于浮现出来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几天了?”

“两天了。”

“已经过了两天了?感觉好像只是一个眨眼间。”柳尚书感慨了一句:“所以说查到什么吗?”

“查到了。”管家压低声音:“那位常往梁大家府上走动,梁大家待之亲厚非常,恐有私谊。”

心头磐石骤然崩裂,裹着这些年宦海沉浮的泥沙,轰隆隆碾过五脏六腑。

他叹息了一声。

将军府的路,终究是走不得了。

还是得去登门道歉,然后另想些方法缓解朝中危机。

“帮我准备些礼物,我要去跟人登门致歉。”

管家方要应声,忽闻廊外骤起马蹄声。

等着管家出门一看时,再回来已经惊得没了脸色:

“老爷!不好了!朝廷来人了!”

……

柳凝正躺在医药坊的席铺上养伤。

但事实上,她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

林江当时那一巴掌抽的虽然狠,但是也确实不算伤筋动骨。

柳家富庶,请得起能人异士,今日这位医师只需将断齿含入口中,再饮下特制符水,便能令其再生。

这等奇术寻常百姓自是用不起,至多止血敷药听天由命。

虽说伤是养好了,但是柳凝并不打算从这床间离开。

她定要躺到父亲严惩朱大那厮。

如此一来,她才占着理!

这样她便能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谴责那个抽自己巴掌的人!

届时便可立于道义高地痛斥对方,定要逼其跪地求饶,再命人照脸抽上几掌,生生打落满口牙齿。

正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柳凝幻想着仇人涕泪俱下的模样,唇边溢出得意轻哼。

然这得意未持续多久,忽闻门外铁蹄踏地。

抬眼望去,数名重甲兵士直闯医坊,正配药的医师神色骤变,疾步上前与官兵低语。

不过三两句,郎中猛然回头,目光复杂地瞥向柳凝。

柳凝只当是兵部急症,过来寻找擅长治病的医师,浑不在意。

可谁知这几个兵哥竟是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是柳凝?”

领头的官兵压低嗓子问。

柳凝虽困惑,仍点了点头。

“行。”

官兵朝后一挥手:

“上铐。”

“放肆!

柳凝大惊失色,眼见镣铐逼近,四肢乱蹬尖声惊叫: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柳凝!我爸是柳书文!是尚书!三品大员!你们想要干什么?!”

“三品大员?曾经是。”兵哥冷着脸摇了摇头:“柳书文贪墨圣银,奉旨查抄。还请柳小姐莫反抗。”

“我父亲?贪赃枉法?鬼扯!”柳凝怎么可能不反抗?她从小到大就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若是在这坐以待毙,任凭几个兵哥给她抓起来,简直不合她的性子。

于是柳凝张嘴便吱哇乱叫,想要喊自己的手下过来帮她,只可惜以往百试百灵的手段现在却没了半点作用。

从头到尾皆是不见半分人影出现。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那些手下早就已经被兵部中人缉拿,现在只剩下了她一个孤家寡人。

眼见这叫不来人,柳凝又是张开自己大口,直接就朝着几个正在干活的小哥便咬下去。

其中一个小哥被一口咬中,疼得皱起了眉头,便是直接一伸手打到了柳凝的脖子上。

柳凝刚换的牙一下子便松动的又裂开了,吐了一嘴的血,而她脑子也是嗡的一声,当场昏厥过去,身体软了下来。

“押走。”

兵部小哥一挥手,柳凝便被直接扛到了肩上。

像是一条猪一样,被带了出去。

……

林江带着小山参往宅子方向走。

京城堂倌并不少见,本不必将灵参藏在袖中,但她早已养成习惯,仍蜷在袖笼里。

“学画有趣么?”

“倒是不无聊。”小山参头顶叶片簌簌轻颤,“梁画家作画时墨迹所到处漫天云霞流转,美得惊人。偏我初学乍练,总抓不住关窍。”

“统共才习得两日,笔墨功夫和拳脚功夫都得经年累月打磨。”今天距离上次算命正过了三天,是林江第二次送小山参去梁画山那边。

“好吧。”

小山参始终不解梁画山执意授艺的缘由。

她对丹青实在兴致缺缺。

“就当陪老人家解闷,何况他与叶挽妆确有渊源。”

“倒确实是这个意思……”

小山参嘟囔了两声。

如若是她这副态度,让京城当中崇敬着梁大家的其他人,听到了怕不是会立刻捂住心口,当场倒过去。

多少人求不得的机缘啊!

很快,林江便带着小山参回到了宅子门口,他马上就发现,正有一队人马停在门口中。

这对人马为首的那个穿了一身官服,是个中年男人。

林江瞧着非常眼熟。

好像是……

自己之前救下的刑部郎中啊!

林江望着郎中,心里已大致猜出对方来意,当即笑着迎上前:“郎中近来可好?”

刑部郎中闻声回头,看清来人后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朱公子!”

“郎中怎么来这里了?”

“送红契来了。”

郎中从怀里掏出房契递过。

“这般殷勤,不怕尊夫人怪罪?”

林江想起前日见过的柳凝夫人,忍不住打趣。

没承想郎中闻言长叹:

“别提了,岳丈家被查抄了。”

“啊?”

林江睁大了眼睛。

他是真的有点惊奇。

倒不是惊讶柳尚书家被抄,而是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堂堂三品大员,竟连这几天都撑不过?

“你没受牵连?”

“今日兵部原是要去大理寺协查,幸得高卿作保,我才免了牢狱之灾。”郎中苦笑摇头,“只是这仕途…趁着还能主事,赶紧把契书送来要紧。”

林江在接过契书之后,也是进了屋子,物色了朱砂,将自己指纹按了上去。

这契书便是转交完成了。

“您买了这房子,我还得再提醒您两句。”刑部郎中此刻压低了声音:“这房子同寻常房屋相比多少有些特殊,买来之后,我们刑部那位老先生大抵会找您。”

“谁?”

“孙忠。刑部侍郎孙忠。”

林江眉头微微一动。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