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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书屋 > 武侠小说 > 西游:长生仙族从五行山喂猴开始 > 第二百零四章 茫茫正途,天道至公
姜潮的笑声清脆,在山坳里兜了几个圈子,听得人心头一暖。

然而笑声未息,那头磨盘大的黑熊,却忽地微微一僵。

先前还带着几分憨态的抖动劲儿,霎时收束得干干净净。

铜铃般的熊眼里,原本的温顺尽数敛去,沉沉压下一抹幽光,缓缓一扫林间。

庞大的身子略一偏移,便不着痕迹地,将背上的孩童整个儿护在了身后。

这番转折,静得无声。

一旁正摇尾的苍狼,也陡然顿住,尾巴垂下,喉头滚出低低的呜咽,那声音不似示弱,更像是箭在弦上的警兆。

盘在青石上的白花大蛇,更是无声无息地滑落,蛇信吞吐的频率骤快,竖瞳森然,直直盯向姜义所在。

方才还和气的山坳,转眼间便多了股子精怪独有的冷意,仿佛山风都凉了几分。

忽听得一声低沉,却不粗鄙的嗓音缓缓响起:

“不知是哪位道友,自林中过路?”

那声音,正自那头大黑熊口中吐出。

那黑熊的目光,恰在此时,稳稳落在姜义身上。

只这一眼。

姜义背脊登时一凉,仿佛数九寒天里,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自天灵盖直灌到脚底心。

并无杀机,也无半点故意的威压。

只是随意间泄出的一缕气机,沉沉压下,便似千钧在肩,叫他四肢骨节都有些发僵。

逃不脱,也避不开。

电光火石间,姜义心头雪亮,是他先前轻看了。

此熊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只是故意压住了体内的锋芒。

若论道行,早该脱去兽胎,化形人身,行走尘世。

可它却依旧维持着这副熊罴之姿。

姜义心念微转,目光随即落到那被熊背护住的小小身影上。

只见姜潮正扒着一撮浓厚熊毛,好奇探出脑袋来。

霎时,他心中便有几分明悟。

怕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这副毛茸茸、暖烘烘的皮囊,比起人形来,更能得那孩子亲近,也更能逗他开怀一笑罢。

山坳里的风似乎也屏住了气息,林中静得只剩那苍狼喉间低沉的呜咽,紧绷的弦眼看便要崩断。

恰在此时,一只奶娃的手掌,轻轻拍了拍熊头上厚实的毛。

大黑熊庞然未动,只是眼角余光,微微往下一瞥。

“曾祖!”

清亮的一声呼唤,奶声奶气,却脆得如玉石相击。

孩童终于认出了来人,从熊背上探出半个小身子,冲着姜义大声喊。

那双眼睛登时弯成月牙儿,笑得无忧无虑,唇角漾开的笑容里,还带着乳牙未齐的稚气。

自练熟了招云之法,这鹰愁涧与两界村之间的山水,已不算天涯。

腾云驾雾来一回,也就是两三日脚程。

前两年,娃儿周岁、两岁生日时,姜义与柳秀莲都曾驾云而至。

于那小小的姜潮心里,这位总是带着浅浅笑意,袖里能摸出糖果的新奇曾祖,自是印象不浅。

如今,随着这一声“曾祖”叫出,方才积压在山坳里的凝重气势,登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大黑熊硕大的脑袋先低了低,似是在斟酌这两个字的分量。

继而整副身子也矮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小娃儿稳稳放在地上。

一旁的苍狼,尾巴已摇成了个圆环,不住拿脑袋去蹭姜潮的裤腿。

青石上的白花蛇,也将高昂的头颅缓缓垂下,蜷作一团,温顺得与寻常草绳无异。

再看那头黑熊,早没了方才的森然模样。

它往前挪了两步,步子轻得好似怕惊散地上的落叶。

随即两腿直立,蒲扇般的熊掌在胸前一合,竟学着人间礼数,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小妖黑风,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冲撞仙长,还望恕罪,还望恕罪。”

声音里,那点先前的沉雄已收得干干净净,反倒透着股子谄媚圆滑,言辞文绉绉的。

若单听其声,不看模样,只怕要误作一位饱读诗书的文士。

说话间,它眼角还飞快瞟了眼,正颠颠儿跑向姜义的小姜潮,语气里的恭敬登时又添了三分:

“适才不知是小仙长的长辈驾临,多有冒犯。小妖等在此山中修行,多承社神庇佑,近来又得小仙长青眼,时常肯来与我等作伴,实是造化。”

顷刻之间,那股山岳般沉重的气机,已似退潮般褪了个干净。

姜义只觉周身一松。

眼前这头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黑熊,此刻一口一个“仙长”叫得殷勤,腰杆子弯得低低的。

他心里不免生出几分荒诞之感。

真要应下这声“仙长”,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倒觉脸上热得慌。

姜义心里转着念头,面上却半点不显,只拱了拱手,温声道:

“道友客气。天色不早,我是来接潮儿回家的。”

话音未落,那小小的身影已“扑通”一声扎进他怀里,仰着脸,奶声奶气问:

“曾祖,我们回哪个家呀?”

“回两界村。”

姜义笑着,伸手揉了揉他那软乎乎的小脑袋。

“哦。”

姜潮应了一声,似乎全不在意归处,只觉跟着这慈祥的长辈,哪里都是家。

他随即转过头,小下巴一扬,对那三头精怪大模大样吩咐:

“我要回家啦!你们三个,把山里那棵酸枣树看好了,果子一个也不许让别的畜生偷吃了去,等我回来吃!”

口气理所当然,倒真像是在指使自家长工护院。

闻言,那黑熊非但无半点不快,反把那颗硕大的熊头点得如捣蒜一般,连声应道:

“仙长、小仙长放心!莫说一棵枣树,便是整座山,小妖也看得牢牢的,保管一根草也少不了!”

一旁,苍狼尾巴摇得快化作残影,频频点头;

白花蛇也学着模样,把蛇头一点一点地点下去,瞧着竟生出几分滑稽来。

瞧着这头大妖殷勤得过了分的模样,姜义心下终究不免有些别扭。

他也懒得再费唇舌,只朝那黑熊略一拱手,权作辞别,便牵起潮儿的小手,转身往来路走去。

“曾祖,那酸枣子,要等好久才能吃呢。”

才走出几步,怀里小家伙便仰起头,低声嘀咕。

姜义垂眸看他,眼角含笑,却不作答。

那小人儿又不依不饶,扯了扯他衣袖,眼睛亮晶晶,满是期盼:

“你袖子里,有没有藏着甜的呀?”

姜义轻声应诺,孩童脆生生地笑开,一唱一和,声声随着山风,悠悠荡荡,远去林深。

林坳间,只余那三头精怪,整整齐齐立在原地,恭恭敬敬地目送着一老一小背影,直至没入树影。

待到人影全无,林子里静得只余鸟鸣虫语。

“呼……”

白花蛇第一个松了劲,从青石上一滑而下,懒洋洋摊在地上,连吐信子都有气无力,仿佛方才那副恭谨模样,演得极是吃力。

灰狼也跟着一软,四蹄朝天翻倒,伸两只爪子蒙着眼,半点不愿动弹。

唯独那黑熊精,与它们不同。

待确认那一老一小的气息已远,方才轻轻一抖,黑气缭绕,现出个半人之身。

上身仍是魁梧雄壮,粗黑毛发覆满肩背;

下身却化作一双稳健粗壮的人腿,头上还留着两只短耳,模样古怪。

它从怀里摸出一张折迭得方方正正的纸,展开,对着斜阳细细查看。

那纸上,密密麻麻,却非符篆经文,倒像是人间坊间的排班簿。

黑熊精看罢,咧嘴嘿嘿一笑,似是极为满意:

“今日小仙长回去得早,倒省了些功夫。二位弟兄,可歇口气。待得天黑,再往东山一趟。”

说着,它粗短的指头敲了敲纸面:

“今夜先助东山山神整塑山脉,活儿不算重,便是繁琐些。”

“如此一来,明儿一早,咱们便可赶去观音禅院,老规矩,帮着那些个来还愿的信众跑一跑腿。”

灰狼半阖着眼,懒懒抬了抬头,望向黑熊,眼神里却透着股子迷茫:

“大哥……咱们就这般,日复一日,替这些神仙爷们敲敲打打,当真就能熬出个名头,得个正身?”

话音里满是困乏与疑虑。

一旁的白花蛇也支起半身,嘶嘶吐着信子,声音带着几分不甘:

“是啊,大哥。隔壁山头那几只虎豹,哪个比得过咱们?可它们啸聚山林,占山为王,小弟成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活得很。咱们倒像给人当长工的,苦哈哈讨生活。”

听着两位兄弟的抱怨,那黑熊精却并不动怒。

它只是缓缓转过身去,半人半熊的面容在暮光里,凝得极是坚毅,沉静的目光一扫,便压住了狼与蛇的声气。

“快活?”它低声反问。

声虽不高,却带着几分沉重的力道,叫二妖俱都静了下来。

“那样的快活,能有几日?”

它缓缓道来,语气里不带火气,只似陈述一桩老理。

“天庭法度森然,今日你占山为王,明日便可能被打得神魂俱灭,一身修行,化作流水。”

它顿了顿,眉目稍稍舒缓几分,像是从胸口里翻出一句极寻常的古话:

“古人言:春日播种,秋未必收;然不下一粒,仓廪必空。”

说罢,它伸手一招,一朵黑云自空际浮来。

面上敛去方才的凝重,咧嘴一笑:

“好了,二位弟兄歇着,今儿由我来驾云。”

言语间,它已推搡着狼与蛇上了云头,黑云一卷,缓缓腾起,往东山方向去了。

……

小舟划破水面,悠悠荡回庙前。

姜钦将船泊好,姜义牵着小娃儿,不紧不慢地踏上石阶,往社祠里行去。

庙中炊烟袅袅,饭食的香气夹着经年不散的香火气,扑面而来,让人心安。

桂宁早候在门口,一见儿子归来,眼里那点清冷便化了。

快步迎上前来,先唤了声“阿爷”,又俯身摸了摸潮儿的头,替他轻轻拂去衣襟上的尘土。

动作温柔,却并不多言。

里屋的门帘一挑,老桂懒洋洋探出半张笑脸。

“亲家来了。”他瞧见姜义,笑意便更浓了几分。

姜义点点头,也无多余的客套,自顾自寻了张椅子坐下,应道:

“嗯,来看看娃儿。”

老桂先打量了姜义几眼,目光又转到那一蹦一跳随娘亲进屋的小人儿身上,嘿嘿一笑,声气不高不低地朝里吆喝:

“宁儿,去灶上拾掇几个下酒的小菜,我同你阿爷喝两盅。”

里头立时应了声,带着几分笑意:“晓得了。”

话音未散,老桂自己已溜进后屋,不多时便拎出一坛老酒来。

坛口泥封拍开,扑面就是一股子醇厚酒香,一下子把屋子填满。

几杯下肚,话匣子自然也就开了。

姜义夹起一筷子新炸的小鱼,随口提道:

“亲家,对岸山里那三位,是何来路?”

老桂呷了口酒,笑意不减:

“不过是三头有些道行的野妖。尤其那头黑熊,天赋极异。”

他说着,下巴微微一挑,方向却是鹰愁涧。

话音压低,带点意味深长:

“单论一身蛮力与道行,怕是你家那位西海的亲戚,也未必讨得了好去。”

姜义端着酒杯的手,在半空里停了一瞬。

心头那些模模糊糊的猜测,此刻却像被人轻轻点破,一下子清亮了。

若真是那位……

莫说敖烈,便是后山那位亲至,只怕也不敢轻言易胜。

姜义心思翻涌,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老桂并未察觉,只当他随口打探,自顾自说道:

“也不知那夯货从哪儿学来的这套处世门道儿,从不作祟,不害人。整日里不是帮这个山神夯实地脉,便是替那座庙宇添几分香火灵验。一门心思,就想往那条正途上挤。”

姜义抬手,将杯中残酒饮尽,又慢悠悠斟满,似是随口一问:

“似它们这般……真能踏上正途,成神作仙么?”

老桂闻言,只是笑笑。

他端起酒杯,与姜义虚虚一碰,自己先饮了,方才不紧不慢开口:

“天道至公,不问出身,不论跟脚。只要一心向善,愿积那份水磨功德,世间万物万灵,皆有登天的指望。”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顿,手中酒杯往桌上一磕,那点笑意里,忽生出几分说不清的味道。

“不过嘛……正途与正途,差得却是天上地下。”

他伸出筷子,点了点盘中花生米,像是暗暗点拨:

“似它们这般没跟脚的山野精怪,就算真撞上机缘,被哪方神仙瞧上了眼,得个差事……那去的,多半也是最没油水的位置,干的,是最苦最累的营生。”

说到这里,老桂嘿嘿一笑,笑声里透着几分看破世情的通达,也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自嘲:

“出十成的力,能落下一成的香火功德,便算上头的主官心善了。”

姜义听在耳里,心中却是一动。

他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端起酒杯,目光却落在了眼前这位亲家身上。

似这般说起来……

老桂如今在这鹰愁涧,看似清苦,干的却正是那种出一成力,便能得十成、百成机缘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