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玄家祖祠静得可怕。
叶萧推开沉重的青铜门，十二盏熄灭的长明灯在两侧排开。
尽头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对而立，正仰头望着墙上那幅巨大的星图。
“来了。”
老者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
叶萧的指尖搭在混沌剑上。剑身冰冷，再无往日的震颤。
月无暇的残魂消散后，这柄剑仿佛失去了灵魂。
“玄家守护剑池三千年。”
老者缓缓转身，脸上皱纹深如沟壑，“等的就是今日。”
韩绮扶着杜茂跟在后面，苏十七则被安置在祖祠外的石阶上。少女失血过多，但性命无碍。
“血魔未死。”
叶萧直视老者双眼，“青铜门后只是他的一部分。”
老者点头，枯瘦的手指划过星图某处。
星光流转，显现出一幅画面：月无暇持剑立于虚空，身后是破碎的青铜巨门。
“当年月无暇以身为引，将血魔本体封印在混沌剑中。”
老者的声音带着千年沧桑，“她的一缕残魂留在剑内，既是封印，也是指引。”
叶萧瞳孔微缩。
难怪混沌剑对血魔气息如此敏感，原来它本身就是牢笼。
“现在它彻底消散，封印松动。”
老者指向星图中央，那里有一颗暗红色的星辰正在膨胀，“血魔即将卷土重来。”
杜茂咳出一口黑血：“我们能做什么？”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叶萧手中的剑：“混沌剑经最后一式，你领悟了多少？”
叶萧沉默。
月无暇消散前那句“混沌归一，无我无剑”仍在脑海中回荡，但他始终抓不住关键。
“不够。”老者叹息，“差最后一步。”
他抬手按在叶萧额头。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月无暇站在星空下，混沌剑一分为二，一半没入青铜门，一半留在现世。
玄家先祖以血脉为誓，世代镇守剑池。
血魔的狞笑穿透时空：“混沌不灭，血魔不死！”
叶萧猛地后退一步，额头渗出冷汗。
“明白了？”
老者收回手，“混沌剑是桥梁，连接两个世界。月无暇当年选择将它分开，就是怕血魔通过剑身跨界而来。”
韩绮突然开口：“所以叶萧在剑池看到的青铜门...”
“是混沌剑的另一半。”老者点头，“两剑合一，门就会开启。”
叶萧低头看着手中的剑。
剑身上的裂痕比昨日更深，仿佛随时会破碎。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老者竖起两根枯枝般的手指，“其一，带着剑远离天墉城，血魔会慢慢侵蚀剑身，直到破封而出。”
“其二？”
“彻底毁灭混沌剑。”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代价是你一身修为尽失，重新变回凡人。”
祖祠内一片死寂。
杜茂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没有第三种可能？”
老者摇头：“三千年来，玄家试过所有方法。”
叶萧突然笑了。
他轻抚剑身，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情人的脸。
“其实还有第三种选择。”
老者皱眉：“什么？”
“混沌归一。”
叶萧抬头，眼中金芒流转，“不是无我无剑，而是我即是剑。”
话音未落，祖祠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十二盏长明灯同时炸裂，灯油在空中凝结成血珠。
“晚了...”老者脸色大变，“他来了！”
屋顶轰然破碎，血雨倾盆而下。
每一滴雨水中都浮现出扭曲的人脸，发出刺耳的尖笑。
叶萧拔剑出鞘，混沌剑却轻得异常。
剑身上的金纹完全消失，变成一柄普通的铁剑。
“小心！”韩绮的冰墙堪堪挡住一道血箭。
血雨中，一个身影缓缓凝聚。
不再是徐北辰的模样，而是一团不断变化的人形黑影，只有双眼位置跳动着猩红的光芒。
“叶萧...”血魔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低语，“把剑给我。”
叶萧站在原地未动。奇怪的是，血雨在接近他周身三尺时自动蒸发。
“你杀不死我。”
血魔向前一步，地面随之腐蚀出焦黑的脚印，“混沌不灭，血魔不死。这是规则。”
老者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玄家...愧对先祖...”
血魔看都没看他一眼，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叶萧手中的剑：“把它给我，我放过你的朋友。”
叶萧笑了。
他松开手，混沌剑却没有落地，而是悬在半空，缓缓旋转。
“你错了。”叶萧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混沌可灭。”
他向前一步，身体开始发光。
先是手指，然后是手臂，最后整个人都变得透明。混沌剑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剑身逐渐虚化。
“不！”血魔第一次露出惊恐，“你疯了？这样你也会...”
“混沌归一。”
叶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即是剑。”
刺目的金光爆发，整个祖祠在光芒中消融。
血魔发出凄厉的惨叫，黑影如沸水般翻滚。他拼命扑向混沌剑，却在触碰剑身的瞬间开始崩解。
“不——！”
金光中，叶萧的身影完全消失。混沌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随即寸寸碎裂，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当光芒褪去，祖祠已不复存在，只剩一片焦土。血雨停了，天空湛蓝如洗。
韩绮跪在地上，双手深深插入泥土：“叶萧...”
杜茂拖着伤腿爬过来，脸上全是黑灰：“他...成功了？”
没有人回答。
微风拂过，一粒金色的光点落在韩绮掌心，温暖如故人的触摸。
三年后，东海城。
韩绮站在剑冢遗址前，海风掀起她的衣角。
身后的杜茂已经能正常行走，只是每逢阴雨天胸口仍会隐隐作痛。
“还是没有消息？”
杜茂递来一壶酒。
韩绮摇头，接过酒壶洒在礁石上。
这是叶萧最喜欢的烈酒，辛辣呛人。
“玄家的混沌剑彻底消失了。”
杜茂望着海平面，“血魔也是。”
韩绮没有接话。
这三年来，她走遍四海，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玄家祖祠的焦土上长出了新草，天墉城的剑池干涸后变成了普通湖泊。
一切都结束了，又好像还差什么。
“回去吧。”杜茂转身，“明天还要去慕家，慕白说找到了新的...”
他突然停住，因为韩绮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
韩绮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远处的海面。
夕阳下，一道微弱的金光在海天交界处闪烁，转瞬即逝。
杜茂眯起眼睛：“可能是渔火...”
“不。”韩绮的声音颤抖，“是他。”
海浪拍打着礁石，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更远处，一颗流星划过渐暗的天空，坠向大海深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