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如何？”
礼貌的“愿望”使徒马基雅面带微笑，张开的双手缓缓背在身后，眼神中透着无与伦比的欣赏：“同时被三个使徒刁难，在博瑞迪姆结束之后的数千年间，你应该是唯一一个。”
“一口气被三位使徒这么针对，真让我深感荣幸。”嘴角翘起的安森忍不住打趣道，但旋即便重新认真起来，一板一眼的向马基雅微微颔首：
“谢谢你们。”
这是绝对真心实意的感谢——如果没有这场所谓的“小小面试”，没有三位使徒的质疑和引导，天知道安森自己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真正理清自己法则的本质。
对祂们而言，真想要抹杀自己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根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还需要一场“面试”来决定自己这小小亵渎法师的死活。
无论对方的真正目的为何，结果都是自己还活着，并且对法则的理解更加深刻，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欠祂们一句感谢。
“无需向一群失败者感谢，你法则存在本身的意义，就超过了我们所有。”
马基雅耸耸肩，脸上淡然的笑容流露出些许哀伤：“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甚至无法和那两个家伙见面；从这一点出发，你也实现了我这个‘愿望’使徒的愿望呢，安森·巴赫。”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森突然感到心底一阵悸动——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瞬间定格，万事万物都被凝滞在了上一秒，不再有任何变化。
这是…马基雅的领域，祂直接覆盖了整个议会大厅？
“别紧张，放松，这只是暂时的，避免某些家伙打扰我。”马基雅微笑不减：“我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只是自己向自己许愿获取部分力量而已。”
自己向自己许愿，法则还能这么用吗？
安森按捺住提问的欲望，对方这么做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于是谨慎的开口道：“请问需要我做什么？”
“一个忠告。”马基雅微微摇头：
“我知道你一直在收集有关圣艾萨克的笔记，博瑞迪姆的遗产，以及关于安息之土的情报；过去的你做这些事情或许还有些意义，但现在…我劝你还是忘记那些东西吧。”
“失败者不值得缅怀，陈旧的经验没有参考价值；当你遇到挫折与瓶颈，回头看身后永远是那个最坏的选项。”
祂怎么会知道安息之土和圣艾萨克的事…算了，这不重要。
深深吸口气的安森尽量掩饰了自己的错愕，无比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奥古斯特和卢恩已经为你铺好了最完美的道路，所有踏上进化之道施法者们全部的希望，都已系于你一身。”伴随着有些黯然失色的表情，马基雅的身影逐渐透明：
“我在此向我自己许愿，祝愿能看到你成功的那天，如果不能……”
“…那就愿我能被你亲手终结吧。”
说完，“愿望”使徒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议会大厅内最后一丝属于使徒的气息彻底散去；刚刚还表情迷茫的代表们，此刻脸上的神情……
嗯，更加迷茫了。
“我这是怎么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好像就记得安森·巴赫阁下提到让帝国新皇帝加冕的人是…他？”
“这、这对吗？”
“应该是对的…吧？”
…打量着周围人恍恍惚惚的模样，还稍微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威廉·塞西尔只剩下惊恐；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影响了整个国民议会，而自己是唯一的清醒之人。
这是某种幸运呢，还是某人的有意为之？
威廉·塞西尔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猛地站起身，然后深吸口气：
“诸位代表——为了表扬安森·巴赫执政在长戟河之战的表现，还有与帝国交涉中的巨大功绩，以及及时铲除保王派捍卫了克洛维自由的贡献……”
“我，威廉·塞西尔在此提议，授予安森·巴赫执政‘爱国者’称号，并将‘执政’头衔改为‘克洛维第一执政’！”
铿锵有力的话语在纷乱的耳语声之间炸开，还没反应过来的代表们刚刚还表情恍惚，下一秒就瞬间瞪大了眼睛。
是的，国民议会一开始就已经做好打算，要授予安森·巴赫“爱国者”的荣誉称号，表彰这位总司令大人在长戟河的赫赫武功，但“第一执政”……
这头衔绝对不只是换个名字那么简单，而是要让整个国民议会站队！
谁都知道在保王派垮台之后，克洛维已经是安森·巴赫与路德维希·弗朗茨两位执政分庭抗礼；安森·巴赫是第一执政，那路德维希·弗朗茨是什么？
弗朗茨家的大公子，能接受自己是“第二执政”吗？
显然不能！而如果反对威廉·塞西尔的提议，那就等于直接对抗台上的安森·巴赫支持路德维希——结果还是没有区别。
安森·巴赫麾下乃是携大胜之势的西线军团，路德维希拥有战争委员会一群老牌高级军官的支持，克洛维会瞬间一分为二。
这哪是什么提议，分明是内战的号角！
认真思考了几秒钟，在场一半的代表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剩下的一半早就全身湿透，血都凉了。
察觉到在场代表们陷入迟疑，刚刚还有些不安的威廉·塞西尔露出了自信的冷笑，他当然清楚这些人在担心什么，所以……
“此外，我向议会提议，鉴于保王派残党仍然在肆虐，应当立刻授予风暴军团正式入驻克洛维城的权力，并且授权陆军部对全城展开戒严，逮捕一切可疑分子。”威廉·塞西尔沉声道：
“对于企图危害国民议会，篡权危害整个克洛维的叛徒，决不能有任何姑息！”
这句话让刚刚还犹豫的国民议会瞬间清醒——对啊，现在克洛维城内驻扎的，可是安森·巴赫麾下的风暴军团啊。
只要他戒严整个克洛维城，就算路德维希·弗朗茨有高级军官的支持又如何？根本连还手的余地都不会有！
“我赞成！”
“没错，以安森·巴赫总司令的功绩，第一执政实至名归！”
“是时候彻底遗忘奥斯特利亚王室了，克洛维需要新的统治者！”
想通了这一点的代表们不再犹豫，尤其保王派倒台之后，国民议会中仍有不少没有被清算的支持者；这群人原本就在博格纳子爵的鼓动下，有推举安森·巴赫成为国王的想法。
什么，你说执政不是国王？
哎呀，这种事情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克洛维可是刚刚推翻了一位国王，现在就立刻加冕，岂不是让毫不为己，一心为公的安森·巴赫执政大人有篡权谋反的嫌疑？
先是总司令，然后是执政，现在又成为了第一执政…等到国民议会集体呼吁，克洛维上下一致拥戴，加冕为王难道不是顺理成章？
没错，在此刻国民议会代表们的眼里，这位在短短数年就声名鹊起，始终奋战在第一线的安森·巴赫，已经基本和“藏得很深的野心家”画上了等号。
过去安森·巴赫表现得总像个无欲无求，任劳任怨的打工人，让国民议会即便了解他的能力，也感激他为了保护国民议会做出的努力，却不敢在他身上下注。
毕竟支持也是要冒风险的，合作是一回事，进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现在局势已经明朗——安森·巴赫只用短短几个月就结束了与帝国的战争，推翻然后推举了一位皇帝。
而路德维希甚至无法掌控克洛维城的局势，整场战争期间几乎毫无作为，连保王派叛乱也是依靠安森·巴赫才能成功镇压。
二者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爱国者万岁，第一执政万岁！”
后排的几名代表起身欢呼，威廉·塞西尔扭头望去，立刻就认出这几位没有被清算的保王派残党。
不过现在也没有人在意这些了，威廉·塞西尔甚至不忘了朝他们颔首示意，同时再次举起右手发言：“既然无人反对这些提议，那么我请求国民议会立刻开始投票，并且做出最终判决。”
“同意——！”
“请克里斯蒂安·巴赫议长回来，让他亲自主持投票——！”
“没错，立刻开始投票，所有人都必须表态！”
雷鸣似的掌声和赞成的呼喊附和着拼命鼓起勇气的威廉·塞西尔，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主席台上一身华丽军礼服，面色凝重，下意识仰望着天花板的安森·巴赫。
在所有人的有色眼镜中，这位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第一执政大人已经在畅享他加冕为王，成为“安森一世陛下”的幸福时光了。
…………………………
“什么？不可能！”
总理执政厅内，瞪大双眼的路德维希·弗朗茨死死盯着前来汇报的罗曼副官，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第一执政…国民议会疯了？！他们疯了！”
“恰恰相反，路德维希大人，他们很清醒，甚至可以说是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做出了这个决定。”罗曼面无表情：
“保王派垮台，维持克洛维三方平衡的均势被彻底打破，国民议会必须做出选择，以避免克洛维落入一分为二的风险，这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他们选择了安森·巴赫是么…不对！”
路德维希猛地起身，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克里斯蒂安议长明明已经答应我了，他保证过安森·巴赫会主动放弃权力，他们并没有野心要……”
“很显然他们反悔了，或者欺骗了您，路德维希大人。”罗曼副官沉声打断道：
“恕我冒犯，您在保王派事件上过于心慈手软，给了安森·巴赫率领风暴军团镇压叛乱的机会；现在克洛维城都是他的军队，国民议会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有现实因素在里面的。”
“是啊，谁能想到他居然真的只用几天时间，就能从南部要塞赶到克洛维城……”
喃喃自语的路德维希眼神飘忽不定，他当时已经得到了长戟河之战的消息，还在考虑怎么和博格纳子爵联手，当然不敢过分镇压保王派；等到事情越拖越严重，想要暴力镇压也没有机会了。
以现在的情况，想要让国民议会撤回命令是不可能了；自己只能先暂时接受结果，想办法离开克洛维城赶往西部战区，联络战争委员会的高级军官们，与安森·巴赫分庭抗礼。
“我的卫队在什么地方？”
“半小时前还在陆军部监视索菲娅·弗朗茨小姐的行动，我来的时候已经命令他们撤退，目前就在总理执政厅待命。”罗曼的脸上毫无表情：
“只需要一个命令，他们就能立刻行动。”
“很好，不愧是你。”路德维希眼前一亮，此刻克洛维城内到处都是安森·巴赫的士兵，除了自己的卫队他根本不可能信任哪怕一个穿军装的家伙。
至于罗曼擅自解除自己的命令，甚至越过自己直接指挥卫队的问题…在眼下的局势面前，根本无关紧要！
“罗曼，我现在命令你率领他们立刻从总理执政厅离开，换上西部军团的军装和番号在外城区集结。”路德维希打定主意，一分钟都不多等赶紧离开克洛维城：
“等我乔装打扮之后，就一起假装是负责传令的部队离开，尽量避开风暴军团的巡逻范……”
“这恐怕不行，路德维希大人。”
还在侃侃而谈的路德维希被罗曼直接抢断，依旧是无比冰冷：“您哪里也不能去。”
话音落下，怔住了片刻的路德维希表情变了，死死地盯着眼前忠诚无比的副官，仿佛在看某个陌生人。
“事实上，您的卫队此刻就在门外，他们在等我下最后的那个命令。”
“……最后的命令？”
“逮捕您，路德维希大人。”罗曼沉声道：
“我提醒过您，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承诺，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