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带着清涧市特有的微凉水汽。
晨风武馆那古色古香的朱漆大门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多是些穿着运动服或休闲装的男女老少，脸上带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哎，你们说，这晨风武馆真像广告上吹的那么神？什么‘古法传承，强身健骨，激发潜能’？听着玄乎得很呐！”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镜框，语气里满是怀疑。
“谁知道呢！现在武馆遍地开花，十个有九个半是花架子，骗钱的。”旁边一个穿着背心，露出结实臂膀的壮汉撇撇嘴，显然是个有点基础的健身爱好者，“你看门口这俩石狮子，倒是挺气派，就是不知道里面教的东西，有没有这石狮子结实。”
“就是就是，”一个挎着菜篮子的阿姨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听说啊，他们新馆主是个年轻女娃子？郑馆主？以前那个老郑馆主不是挺有名的嘛？怎么换人了？别是后继无人了吧？”
“女馆主怎么了？”旁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孩不服气地反驳，“巾帼不让须眉懂不懂？我就冲着广告上说的‘系统性基础训练’来的！强身健体总没错吧？”
人群嗡嗡地议论着，质疑声和期待声交织。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传来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
“哥们儿，带这么小的妹妹来练武啊？也太心急了吧？这娃娃能站稳桩吗？”
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目光落在刚走到武馆门口的一道身影上。
那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
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面容沉静，眼神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邃。
而他手里牵着的，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同款小号的运动服，扎着两个小揪揪，小脸精致得像个瓷娃娃，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嘈杂的人群。
正是方青禹和姜薇。
方青禹听到那年轻人的搭话，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摇了摇头：“不是送她来练武的。”
话音刚落，武馆那厚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白色练功服，身材匀称，眉宇间带着英气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
她目光扫过门前聚集的人群，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声音清亮有力：
“各位朋友，早上好！欢迎大家来到晨风武馆参观！我是馆主郑琳。我们晨风武馆秉承‘筑基强体，明德砺心’的宗旨，无论您是抱着强身健体的目的，还是对传统武术有浓厚兴趣，都欢迎进来看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大家可以亲身感受一下我们武馆的氛围和训练方式！”
年轻女子的出现和爽朗的招呼，暂时压下了门外的议论。
人群开始涌动，跟着郑琳向武馆内走去。
方青禹牵着姜薇，也随着人流，迈过了那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门槛。
一进大门，喧嚣似乎被隔绝了一部分。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极为宽敞的练功大厅。
阳光透过高高的雕花木窗棂洒落，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水味、草药的清苦味以及木地板被踩踏后的特有气息。
“喝！”“哈！”“嘿！”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充满了整个空间，带着蓬勃的朝气与力量感。
几十名穿着统一白色练功服的学员，年龄从十几岁到三四十岁不等，正分成几个区域进行着基础训练。
有的在教练带领下，一丝不苟地练习着练武的基本功。
站桩，马步沉稳如山，眼神专注。
有的两人一组，练习着简单却实用的擒拿与解脱技巧，动作干脆利落。
有的在对着特制的木人桩练习拳法，拳脚落在木桩上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还有的则在角落空地处，练习着基础的刀法套路，木刀劈砍带起风声。
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专注。
动作虽然还显稚嫩，但那股认真劲和呼喝间爆发的力量感，确实比半年前的晨风武馆强了不止一筹。
姜薇被方青禹牵着，小小的个子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扫过四周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看着那些学员努力而认真的脸庞，听着那整齐划一的呼喝声。
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近乎古怪的神色。
她微微踮起脚，扯了扯方青禹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和一丝.吐槽：
“青子.”
“这里.就是你最开始练武的地方？”
小女孩仰着小脸，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方青禹的侧脸，又扫了一圈那些努力挥汗如雨的学员，最终用一种极其费解的语气，小声嘀咕道：
“他们.到底是怎么教出你这种怪物的？？？”
方青禹：“.”
他低下头，看着姜薇那张写满“这不科学”的小脸，嘴角没忍住抽动了一下。
随即，没好气地抬手，在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上用力揉了揉，把小姑娘揉得脑袋一歪。
“闭嘴。”
参观的人群在郑琳的带领下，走走停停，听着讲解，看着训练。
不少人看得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意动之色。
很快，参观结束，回到了前厅。
“各位，参观就到这里。如果对武道感兴趣，想要强身健体、磨砺意志，甚至未来为联邦效力，我们晨风武馆绝对是您最佳的选择！现在报名，还有开业优惠.”年轻女子开始做最后的推介。
一部分人当场就表示要报名，围着前台咨询细节。一部分人还在犹豫，低声讨论着。也有一部分人摇摇头，径直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
方青禹和姜薇站在略显空旷的大厅一角。
“青子！？”
一个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方青禹循声望去。
只见郑琳穿着一身干练的深蓝色武道服，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正快步走过来。
比起上一次见面。
郑琳眉宇间少了几分之前的不吝，多了几分馆主的沉稳和干练，眼神也变得更加锐利。
她目光在方青禹身上仔细打量。
掠过他苍白的脸色和左臂隐约的不自然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更多的是故人重逢的喜悦。
“郑姐。”方青禹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真的是你！”郑琳脸上绽开笑容，几步走到近前，眼神里带着关切，“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渡那边的事.论坛上都传疯了，听说你伤得不轻？现在感觉怎么样？”
“刚回来不久，好多了。”方青禹简单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郑琳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感慨地看着他，“好久没见你过来了。秦辉那王八蛋，现在架子大了，喊他回来给新学员打打气，露个脸，总说忙忙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她话语里带着点埋怨，但更多是亲近。
方青禹笑了笑：“今天刚好有空，回来看看。”
目光扫过武馆内井然有序的景象，心里那点关于是否会连累武馆的担忧也彻底放下。
看来上京那些武馆的怒火，并没烧到这里。
郑琳闻言，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
“对了！”一把抓住方青禹的胳膊，“既然你今天来了，帮个忙呗？”
“嗯？”
“给里面那帮小崽子亮一手！”
郑琳指着武馆最里面，用厚实隔音材料单独隔开的一个区域，那里隐隐传来更加沉凝的呼喝和器械碰撞声。
“秦辉那王八蛋，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喊了几次都溜号了。这帮小子刚接触观想法不久，也知道了命鬼的存在，嘴上喊得凶，其实心里都打鼓，害怕得很。”
郑琳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期冀。
用力拍了拍方青禹的肩膀，眼神灼灼：
“你，给他们亮一手，让他们看看武者之上的风景，这样他们起码知道，自己在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怎么样？”
方青禹看着郑琳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期待，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可以啊。”
“太好了！”郑琳喜形于色，拉着方青禹就往里面走，“跟我来！”
姜薇默默地跟在后面，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清澈的大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看好戏的光。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里面的景象与外面又有所不同。
空间更大，设施更专业。
十几个年龄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女，穿着统一的深灰色武道服，正在进行着强度更高的对抗训练或是器械力量训练。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呼喝声低沉有力，眼神也更加专注，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但也隐隐能看出一丝面对未知的紧绷。
郑琳拉着方青禹走进来，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掌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集合！”
教官一声令下，学员们迅速停下动作，整齐列队，目光好奇地投向郑琳和她身边那个穿着普通运动服，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以及他旁边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郑琳清了清嗓子，指着身边的方青禹，声音洪亮地介绍道：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方青禹！也是从我们晨风武馆走出去的学员！是你们的师兄！”
学员们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方青禹身上，带着审视和疑惑。
师兄？
看起来年纪也不比他们大多少，而且脸色好像不太好？
郑琳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
脸上露出一丝神秘。
等下这些小兔崽子，就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如果要说他们听得懂的东西
那便是武馆突破速度最快记录者，武馆战力第一人。
当然，还有听不懂的，比如烛照级勋章持有者，在虫巢力挽狂澜从通玄大型命鬼手底下抢人，在宋渡市锤杀神选者等等.
方青禹迎着几十道质疑的目光，神色依旧古井无波。
没有走向那些象征着力量和防御的沉重合金桩靶。
反而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缓缓抬起右臂，伸出食指。
指尖，对准了离他最近，最厚重，表面泛着冰冷金属寒光的一根合金桩靶。
没有惊天动地的蓄势，没有气血沸腾的爆发前兆。
仅仅是那么平静地一指。
“这就是，武者.”
方青禹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就像是回到了当初林康为他演示的武者之力一样.
不会说太多鼓舞人心的话。
直接用顶端的力量，来在这些萌芽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让他们有方向。
知道顶峰的风景，充满向往。
话音落下的刹那！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散发着刺目白金寒芒的锐气，毫无征兆地从方青禹指尖迸射而出！
快！
快到了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如同瞬移般，那道白金气线已然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合金桩靶最核心，最厚重的部位！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钢针刺破薄纸般的轻响。
紧接着！
嗡——！！！
那根足有成年人腰身粗细，足以硬抗破凡武者全力轰击的合金桩靶，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以那被白金气线点中的核心点为圆心，一股令人心悸，混合着极致锋锐与狂暴灼热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在合金内部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
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开裂声如同冰层破碎般响起！
坚硬无比的合金表面，瞬间布满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裂痕深处，透射出炽烈的白金光芒和暗红劫火！
轰隆！！！
仅仅支撑了不到一秒！
那根象征着力量和防御的沉重合金桩靶，如同内部被塞入了万吨炸药，猛地从核心处炸裂开来！
无数燃烧着暗红火焰、边缘流淌着熔融金属液的合金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抛飞，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四面八方激射！
嗤嗤嗤——！！！
碎片深深嵌入四周加固过的墙壁，地板，甚至穿透了远处的软垫，留下一个个焦黑冒烟的孔洞！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金属熔融的刺鼻气味，瞬间席卷了整个训练场！
而原地。
只剩下一个直径半米，深达尺余，边缘呈熔融琉璃态的焦黑大坑！
坑底中心，还残留着一点白金锋芒与暗红劫火交融的毁灭性气息，丝丝缕缕地蒸腾着！
静！
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仿佛被冻结。
所有学员脸上的质疑，好奇，不解如同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无边的呆滞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
大脑一片空白。
一指！
仅仅是一指！
没有接触！没有蓄力！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就那么平静地一指！
点爆了他们根本无法撼动的合金桩靶！
将其从内到外彻底摧毁、熔毁！
这.就是武者真正的力量？
武馆大门外。
晨风微凉，吹散了方青禹身上残留的灼热气息。
“就送到这儿吧，郑姐。”
方青禹停下脚步，对送到门口的郑琳说道。
郑琳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撼，有欣慰，更有浓浓的不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行，知道你忙。论坛上说.你要去上京参加那个‘潜龙计划’了？”
“嗯。”方青禹点点头，“20天后出发。”
郑琳点点头，眼神真挚：“去吧，那是好地方，该去闯闯！姐知道你肯定能行！清涧太小了，困不住真龙。”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松了些，“武馆这边你放心，现在好着呢！托你的福，报名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秦辉那小子虽然不着调，但该撑场子的时候也靠得住。”
方青禹笑了笑：“那就好。”
郑琳看见方青禹的笑容。
忽地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给了方青禹一个轻轻的，带着暖意的拥抱，动作自然又带着姐姐般的关怀。
“记住，累了，随时都能回来看看。”
她的声音很轻。
方青禹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感受着这个短暂却温暖的拥抱。
轻轻拍了拍郑琳的后背：“嗯，知道了。郑姐，保重。”
“你也保重！”郑琳松开他，眼圈微微有些泛红，却用力笑着挥了挥手，“去吧！”
方青禹点点头，不再多言。
牵起姜薇的小手，转身汇入了清晨街道的人流之中。
这样一来，清涧市未完成的事
便解决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