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瓷对自己这个念头感到很荒谬。
这比命题作诗还离谱，至少命题作诗还可以自己胡编乱造。
可这里文韵殿中只能用那水中的文字，那都是本已成诗的文字被打乱扔入其中罢了。
想要从中凑出一首新诗，谈何容易？
何况还是这样一篇……
冷青瓷对上古时期的诗文造诣并不算精深，也就是还能理解、通读的水平，却也能分辨出诗文的好坏。
事实上，哪怕是围观的这些人，对上古诗文根本一窍不通，听她读出来，也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让人浑身一激灵，胸中有一股莫名的气在激荡。
直觉就知道，能写出这诗的人，一定极其不凡。
不过他们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只知道，这个谢灵心，还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解了一块石碑。
“谢兄，这诗……能不能告诉我出处。”
冷青瓷柔柔地问道。
谢灵心道：“我也不知道。”
他说的是真的。
上辈子，网上都传这诗是教员所作。
但其实找不到实据。
争议很多。
从唐朝到清朝，从李世民到朱元章，到薛瑄、到严嵩，甚至到老蒋光头……
一个比一个离谱。
他是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写的。
只不过，不管谁写的，也不妨碍他喜欢这首诗。
冷青瓷却误会了，她觉得自己猜对了。
这真是他自己的……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厉害？
上古时的那些文人才子，也未必有几个能及他吧？
忽然。
石碑化作一团光，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飞向谢灵心。
谢灵心伸手接住。
发现居然是两块像是符令之类的东西。
一块是鱼形，一块是龙形。
“龙渊令！”
李妙音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神色大喜。
伸手就想拿。
“啪！”
“啊！”
谢灵心眼疾手快，一巴掌拍掉。
“口红怪，想抢劫啊？”
李妙音捂着手背，都红了，生疼生疼的。
“我就是想看看嘛！小气鬼！”
气死了气死了！
谢灵心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以后别瞎碰别人东西，要不然打死你！”
说完转身就走向另一个石碑。
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另一边，此时响起了一阵惊呼。
显然，那个经世器也破解了一块，有点东西的。
自己虽然快了一点点，却还落后一块。
可别最后阴沟翻了船。
第二块石碑，是海上一叶扁舟，随风流起伏，宛如飘萍。
谢灵心没有耽搁，心灵力量在水中卷过，不过短短不到一分钟，就将水珠滴落石碑，令其显现文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冷青瓷跟在后面，还没有等她读完，谢灵心已经走向下一个石碑。
让跟着他的人都是一惊。
这也太快了吧？
连忙匆匆追上去。
可才等他们追上，看了没两眼，谢灵心又破解了一块石碑。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冷青瓷也学乖了，不再慢慢地读，直接用心灵力量扫过，将整首诗记下。
果然，刚等她记下，谢灵心又走向了下一块。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一块接一块，一首接一首。
谢灵心在每一块石碑前都不会停留超过一分钟。
冷青瓷麻了。
其他人也麻了。
只是麻木地跟着他。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经世器那边的注意。
原本都还以为，谢灵心是因为破解不了，在一块接一块地更换石碑，都没有找到自己会的。
可当有人禁不住好奇，跑过来看时，同样被惊麻了。
越来越多的人转换吃瓜对象，也越来越多的人变得麻木。
短短不到十分钟。
谢灵心已经站到经世器面前。
加上最开始的一块，经世器现在只破解了三块石碑。
而谢灵心已经破解了八块。
现在只剩下两人面前这最后一块。
殿中的所有人也在此时都聚合到了一起。
也都知道了谢灵心真的将其他石碑，全都破解了。
震惊、不信、怀疑人生……
种种情绪在人群中爆发。
白璇机此时神色难看到极点。
她这次好不容易才把经器请来，本来以为胜券在握，吃定了谢灵心。
一个是成名多年的天才经师，一个虽有天骄之名却从未展现过古经史方面的才能。
谁能想到，前者竟然会输？
经世器最初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现在看到谢灵心站在面前，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再看看谢灵心挂在腰间的一堆符令。
有鱼有龟有龙。
顿时脸色惨白。
他明白了，也震住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谢灵心！快快快！把最后一块也拿下！”
李妙音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兴奋。
好多令牌！好多龙渊令！
谢灵心看了一眼经世器，没有说话，依旧是直接探入心灵力量。
这块石碑上的影像，是元素最多的一块。
是一个白衣人，负剑临江而行。
既像书生，又像个剑客。
透着一种豁达，又有一种寂寞。
这种默写题，其实元素越多越具体，就越难。
有一点对不上，都要全盘推翻。
经世器就是被难在这一点。
他在上古经文一道上的造诣确实是常人难及。
已经尝试过了好几篇诗文，但是都错了。
经世器紧张地看了谢灵心一眼，也没有说多余的废话，同样全力在水中搜索。
他已经不敢再小看这个比自己年轻了十岁的人。
以他现在的名声和地位，就算在这里输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有些丢人罢了，不疼不痒。
这么多年，从一个草根平民，爬到如今的地位，他承受过的羞辱能少得了吗？
丢这点脸，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是不想输！
他从来没有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输过！
虽然，现在他已经输了。
剩下这最后一块，他也不想放弃。
谢灵心没有分心。
其实这块碑上的影像，他能想起的诗篇不少。
但是在这水中，根本找不到相关的文字。
这就是难点。
对别人来说，这里的文字太多太杂，浩如烟海。
但他知道得太多了，那老龙王扔在这里的文字，根本完全不够用。
看来那片上国之地的文化，真的很难传到这里来。
这老龙王苦苦收集了这么久，也才收集了这么一点。
“啧……”
忍不住发出声音。
围观众人见状，以为他终于被难住了，竟然松了一口气。
这妖孽……总算还有不会的，再这么下去，真要怀疑他是不是人了！
冷青瓷低声柔柔道：“谢兄，要不就算了，反正你已经赢了。”
谢灵心却不愿意。
他现在已经不是为了输赢，而是为了奖励。
李妙音这么激动的样子，就知道手里这些符令一定很值钱！
找到了！
谢灵心心灵力量一卷，一颗颗水珠被他卷出，滴落石碑。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石碑化出白光，飞落谢灵心手中，又是两块龙形符令。
谢灵心看向白璇机：“白阿姨，我先到下一关等你们啊，不要跑哦，我有字据！”
他甩了甩手中的金粟纸，嘿嘿一笑，转身而去。
白璇机气得浑身发抖。
经世器身形猛地一颤，微微摇晃。
刚才的诗文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一字一句，都好像是现在这场面的写照。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能……怎么能……
冷青瓷没有理会她的金主白二小姐，追着谢灵心而去。
目光中闪烁着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光：“谢兄，那些诗文，有多少是你自己写的？”
“啥？”
谢灵心一愣，旋即无语道：“你觉得我写得出来？”
冷青瓷却已经认定。
刚才他所“凑”出的诗文，每一首都充满了一种无人可及的傲气、豪气。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哪一句不是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大气魄？
尤其第一首与最后一首，简直是首尾呼应，狠狠地甩了白璇机与经世器一巴掌。
就像是在说：你很厉害？你再厉害，也不是我一合之敌，我杀你如杀鸡！不费吹灰之力！以后见到我老实点！
她就不信，那龙王收集的诗文中，全都是如此。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闯过关，可没见过几首这样的。
冷青瓷想着，肯定地点点头，温柔又坚定：“我觉得你能！”
“……”
谢灵心摇头：“要是这些诗文都是我写的，那我得多命苦？你可别咒我啊。”
冷青瓷一怔：“啊？为什么？”
谢灵心想了想道：“这么说吧，从古至今，能写出流芳百世篇章的人，哪个没点悲惨的命运？我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没这么惨。”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这是定律来的！”
冷青瓷似懂非懂。
她虽然学识渊博，可出身世家，断然是体会不到其中真味的。
只是不明白，谢灵心为什么要否认。
也罢，不认就不认吧，我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谢灵心不知道这姑娘想象力这么丰富，看着柔柔的，却是这么固执。
此时他已经走进了第二座大殿——辩日殿！